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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教师大罢课(1 / 2)

当时光流逝到公元一九九三年十二月二十三日这一天,柳阳乡终于发放八九月份的教师工资了。这一次并没有用香烟、啤酒、化肥什么的来顶替,可两个月的工资经过扣除县府路扩建捐款一百元,黄河开发捐款五十元,国库券五十元以及名目繁多的这费那费,实发到教师手里的钱已是所剩无几了。

我自己在以上费用之外,又扣掉了借学校的六十元,最终领到手的还剩二十八元。二十八元该做些什么?借姐姐的一百七十元看来是没法还了。后天,一位同事结婚要用去二十元。一个生孩子贺礼需十元。夏雪的母亲住院四五天了,多少得买点儿礼物去看看吧!最要命的是本周里接到了两个大学同学元旦结婚的请柬,一个五十元吧,两个呢?脚上的袜子早已破的可作护腕了。牙膏用完了,酱油,盐……

唉,这同学也真是,结什么婚呢?没结过婚怎么的?不知道我现在有多么经济危机吗?等我有了钱再结不行吗?我不是还没结吗,你们着什么急啊?还老同学呢,一点儿也不替我想想!还有那个生孩子的,你说你生什么孩子呀你?计划生育工作那么艰难,你不生孩子不就为计划生育做贡献了吗你?

那孩子也是,你老老实实在妈妈肚子里呆着不好吗?干嘛跑出来凑热闹呢?等叔叔涨工资了你再出来,说不定叔叔还能多给你一块钱的贺礼呢!还有夏雪的母亲,好好的生什么病呀?特别是那油盐酱醋,为什么一定要用钱买呢?……

握着手里的二十八元钱,想起每次回家时母亲总是唠叨着弟弟又寄钱来了时的神态,想起作为兄长的自己,在父母含辛茹苦把自己送进师范学院,自己毕业两年的时间里,非但没能给父母一分钱,反而还要从家里拿米拿面,偶尔还要母亲硬塞给十元二十元的,眼睛就有些热了。

***,当初自己怎么就听了那狗娘养的班主任的话,报考了***师范类呢!家有隔夜粮,不当孩子王。老祖先几百几千年前就明明白白警告过了,自己不听,又怨得了谁呢!文籍虽满腹,不如一文钱,赵壹啊,莫非你当年也是做老师的吗?要不,怎么会有如此深沉的无奈呢?

又过了一个多星期。不知道什么原因,柳阳一、二中的全体教师突然进行了一次匪夷所思的行动:他们罢课了。据说还有几所小学也纷纷响应。由于同行相轻、同行利益冲突等原因吧,一中、二中教师除了看太阳和月亮每天同时升起、同时落下是一致的,这样的事可是开天辟地以来第一次。

大家的利益是一致的,目标是相同的,心也就是团结的。没有永恒的冲突,只有永恒的利益。就算给是水火不容、不共戴天的敌人、对手,在利益面前,也是可以冰释前嫌、握手言欢的,就更不用说仅仅是一点儿内部矛盾的一、二中教师了。总之,不管怎么说吧,这一次一二中教师是空前的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了。

且不说这次罢课在学校里,在街面上,在县里,在社会产生了什么影响,因为毕竟不是“五四运动”“省港大罢工”之类的全国性运动,估计也闹不出什么大的动静来。单说三天以后,李乡长勃然大怒,桌子拍得山响:“咋,乡里就是没钱!娘那脚,只管罢好了!有钱也不发!爱咋咋地!看看到底谁硬!”

乡里真的没钱吗?爸爸告诉我,仅今年的特产税乡里就收了三百多万,全乡教师全年工资也不过八九十万,怎么能说没钱呢?乡里嫌去年刚买的桑塔纳不够用,已派人到市里去买两辆“日产”去了。也是,一个乡长,一个书记,五个副乡长,两个副书记,一辆桑塔纳怎么也载不了他们有着腐败肚子的庞大一堆躯体啊!

我不禁想起乡里流传的一首歌谣来:一包烟,一瓶油;一桌菜,一头牛;尽管教师工资发不起,屁股下面坐着一座楼。其实,李乡长屁股下坐着何止一座楼。在县城,他自己有了三座小别墅呢!

不管全乡教师有多少人,不管舆论有多么喧哗,不管教师能不能饿死,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最终还是没能硬过人家李乡长一句话。李乡长真他妈铁口钢牙啊,那么多人的的精诚合作,愣是没硬过他一句话!

许多眼泪不值钱的教师哭泣了,流泪了,牢骚了,骂娘了。然而,牢骚归牢骚,骂娘归骂娘,流泪归流泪。课,还是要上的。教室里,七八十个祖国的花朵干巴巴地等待着你去浇灌,不去教室,你良心上过得去?**良心不是肉长的?你忍心看那一双双失望迷茫的眼睛?你能心平气和地去打牌?你能安安稳稳地去睡觉?你能平心静气地去聊天?

你不能!所以,你必须去上课!你心里难受,那就愉快点儿!你心里有苦,那就埋在心里!你脸上有泪,那就把它擦干!不能让学生再看到你红肿的眼睛,不能让学生承担你的辛酸,不能让学生那已经不再明亮的眸子再蒙上云翳。

你八天不吃饭,你九年不发工资,你十辈子不谈恋爱,和他们无关。他们是无辜的。他们不是也交了书本费、作业本费、试卷费、财产费、押金费、补课费、补考费、水电费、保险费、电脑费(虽然学生从没摸过甚至从没见过)等诸如此类的这费那费吗?

千言万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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