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热情的观众们大惑不解，连连叹息的时候，扩音器“噗噗”了两下，响开了：“哎，各位老少爷们儿！咱讲个事儿！哎，今个儿，借放电影把大家召集来，哎，是凑这个机会讲讲计划生育的事儿，哎……”
哦，怪不得敢在这黄金时刻讲话，原来是大队书记啊！
“这个事儿很主要，哎，希望各位大家好好听，没来的回去讲讲。哎，让每个人都知道，都明白，都清楚，都了解。哎，我不讲大家也都知道，哎，这一段儿计划生育抓得很紧。
咱大队过明儿就来了，哎，各乡都在狠狠地搞。哎，这一会乡里给了咱大队七十个指标，无论如何都得完成！哎，完不成，我的大队书记就得撤！乡里派人来蹲点。
哎，我这大队书记不干事小事儿，哎，乡里一派人来蹲点，毁的还是咱。哎，早几天搞的西寨大队，没完成，乡里立马把大队书记给撤了！哎，派计划生育小分队的去蹲点，一个庄上扒的不像一乎。哎，整个庄你就见不到一头牛、一头羊、一头猪，哎，弄哪儿去了？送到亲戚家去了，被小分队的人弄走了！
白里不敢送黑里送，咋的？计划生育一家连十家。你一家超生了，挨边的十家都得倒霉。哎，只要见你的牛就牵！见你的猪就逮！见你的粮食就装！有人说啦，他家超生咋能牵着俺？那个小分队不管，不管怨不怨你，只要给他挨边的十家，都不行！谁叫你给他挨边了？
西寨六七个在外边没回来的，一家连十家，几乎家家都摊着了。一个庄上毁的可怜人，可怜人那！哎，这一回儿我拼着大队书记不干，也不能让他们扒咱的屋。屋扒了，咱住哪儿？哎，这一回，头胎是个闺女的，你再生，拿两千；是个儿的，你再生拿三千。咱大队想法给你遮住。
哎，你不要出门，能躲的躲，叫小分队的逮住了可不能怨咱大队！这一回严得很，头胎是个男孩，生了两胎以上的，这一回必须做！有些人生了一个还想要两个，生了两个还想要三个。大家的心情咱理解，哎谁家没个柱孝棍子的能行？咱想尽办法，进可能让你生个带把儿的，有些人还不理解大队的难处，还跑到大队来闹，说大队把收的钱只交给乡里一半。
娘的个**！你不想交钱你别怀孕啊，你怀孕赖谁？赖我大队书记咋的？这一回谁再闹，立马叫派出所的来抓你！这一回凡是摊着的，明个儿晚上以前把钱交到大队，把名报到大队。到时候不交钱的，不报名的，大队也不问你，直接把你交给小分队……”
大队书记的声音还在放映场上空回响着，一些人已搬起凳子，低声骂骂咧咧地走开了。
我拍了拍妹妹的头，说：“走吧，玲子，不知道讲啥时候呢！”
“不嘛，再等一会儿嘛！”
没奈何，又等了一会儿，大队书记还在喋喋不休着。不知为什么，我的心里难受的紧。就对妹妹说：“玲子，我先走了，停会儿你和咱庄上的一块走吧？”
“不嘛，我不要你走，我害怕！”
“和咱庄上的一块儿走吧，哥有点儿头痛。”说着，我站起身。
妹妹抱着我的褪，死死不放：“不，就不让你走嘛！你不想看，骗我呢！”
我叹了口气，只好又坐下来。
像长江黄河尼罗河一样长的讲话终于完了，人也走了大半。打打杀杀的电影又开始了。我的眼皮一阵干涩，搂着妹妹的右肩，趴在她的左肩上睡了一会儿，被妹妹推开了。“看你，压死我了！”
我只好抱着头，支在膝盖上。不知过了多少时候，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妹妹推我醒来时，电影已经放完了。随着熙熙攘攘的人流。挽着妹妹就回了家。
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了。脑子里总是想着大队书记的讲话和白天三婶小玉的谈话，胡思乱想的想，乱七八糟的想。想一些和自己不关痛痒的事儿，甚至很可笑、很荒唐地想要是自己能发明一种什么东西，往空中一扔，中国人就神奇地消失了一半，并且消失的都是文盲、残疾、贪官什么的，该多好。不知道想了多久，最后还是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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