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到邻居打来的电话之后，我的手机嘭地一下掉落在地上。在原地愣了三秒之后，我又捡起手机飞快地跑出校门，拦了一辆出租车之后便直奔火车站。那个时候，我满脑子只有外婆的身影。耳边回荡的只有邻居说的那句话：“语儿，你外婆病危住院了，她不让我们告诉你，怕影响你学业。”
我还记得两个月前刚刚离开小城的时候，她用那双因为常年做针线活早已老茧横生，布满老年斑纹的手一边帮我收拾着行李一边对我说：“语儿啊，在学校里什么都可以省，就是不能在吃上面亏待自己。想吃什么就去买什么，外婆给你寄钱。”不知道为什么，当时听到她这个话我就不行了，眼泪哗啦啦地流下。
她叫我别在吃上亏待自己，可是她自己每顿又吃了些什么？以前我高中都是中午在学校吃，有一次来例假肚子痛便临时请假回家，却刚好撞见她在吃糠菜。所谓的糠菜，就是用一些萝卜头和糠米腌制在一起，味道除了咸涩还是咸涩。后来邻居说，我不在家时她都是这样简简单单地糠菜就白粥，一天两顿就过去了。
我对妈妈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了，因为在我差不多一岁的时候她就去世了。所以在外婆身上，也包含了我对妈妈的全部寄托。她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她轻易离开我。
坐火车长途跋涉赶去医院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晨了，我匆匆地看了加护病房的外婆一眼之后便直接去找了主治医生。
“你外婆患的是贲门癌，已经步入中晚期了。为什么你们等到现在才送病人来就医？”医生表情认真严肃，口气里带着责问。
我愣住了，癌症？外婆居然有癌症…癌症中晚期……
“医生，你刚刚说什么？我外婆有癌症？这怎么可能呢，她平常除了夜里经常咳嗽，也不见她有什么病痛，怎么可能突然就患了癌症呢？你们会不会诊断错了？我外婆她……”说着说着，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觉得好迷茫，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医生轻按下我的肩膀，说道：“你先不要激动。就你外婆目前的情况看，近两年肠胃应该经常疼痛得厉害，吞咽困难且伴着咳嗽出血。只是她可能不想让你担心。”
我的心难受得厉害，声音几近颤抖：“那医生、我外婆她……还有救吗？”
“贲门癌的常见治疗方法就是手术切除伴后期中药治疗。考虑到你外婆是高龄病人，情况又危急，所以我们准备采用非开胸食管内翻拨脱部分胃切除术。手术有百分之二十五的成功率，若成功，你外婆至少还有三年的寿命。”
那些医学术语我听不懂，我只听懂了最后一句话：‘手术有百分之二十五的成功率，若成功，你外婆至少还有三年的寿命。’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走出医生的办公室，我只知道医生最后告诉我，必须马上去准备一笔10万元的手术医疗费。因为外婆的情况随时有恶化的危险，到时后果不堪设想。我问医生：“能否先帮我外婆进行手术？因为我现在一时真的不知道该上哪筹集这么一大笔钱。”
可医生说这是医院规定，他也做不了主。我说医院不是应该救人于危难吗？怎么可以这样见死不救呢？医生又说了，你们也可以选择保守治疗，那样费用会相对少一点，但至少也要几万元，而且那样的话外婆会活多久谁也无法估计。
是啊，无论怎么样，只要能让外婆多留在我身边一会，哪怕手术的希望多渺茫，我也要尽最大的力量救外婆。因为，她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我在外婆的病房外踌躇不前，久久不敢打开门进去。我害怕看到她的脸，我害怕看到她虚弱的样子，那样我的潜意识会无情地提醒我外婆生了很严重的病这个残忍的事实。
我一个人迷茫无助地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很大，大到哪里都容不下我祖孙二人。10万元，也许只是某位名媛绅士买一个包包，买一个手表的零头。可对我们这些穷人家来说简直就是一笔天文数字。有的人，哪怕是赚一辈子，都不见得能挣到这个数字。这就是这个世界的无情之处，你不知道命运那只翻云覆雨的手在哪个时候会朝你伸过来，它让富有幸福的人更幸福，让穷困潦倒的人更潦倒。最可悲的是，你无处控诉。
我坐在某栋商业大楼下的步行街石椅上，拿出手机把通讯录从头到尾打了一遍，哪怕是很久没有联系的，都一一尝试了。可是结果却让人心灰意冷，有的说他自己现在手头也拮据；有的好一点，说借个一两百还是可以的，但多的就无能为力了；有得更直接，一听说借钱立马把电话给挂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哭不出来，只是不停地在坐在原地冷笑。其实又能怪得谁？没有谁有义务要帮你，人家帮你，是情分；不帮你，也是本分。可是怎么办，外婆还在昏迷，她还在等着我拿着救命的钱去手术。我甚至想过去向高利贷借钱，或者去银行贷款，可是你要借钱贷款至少也要有抵押的东西，我们家徒四壁，根本找不出一点值钱的东西。就连现在住的小房子，也是向别人租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