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在公冶雁鸾头顶金光灿灿的发饰上停留须臾后,即墨贞便又将隐含轻嘲的视线,落回到她同样浓妆重彩的面容上。
看来凌天佑所回报的消息很是准确,这魏王妃的精气神,皆是每况愈下……
“魏王妃这些日子思过思得如何?可知道自己都错在了何处?可知为何向来顺风顺水的公冶氏,近来接连受挫?”
即墨贞笑盈盈地走上前,那模样仿佛与公冶雁鸾多么熟识亲昵似的,丝毫没有仇敌见面分外眼红的样子。
不过这说出口的话,却可谓字字诛心,直戳对方的痛处。
“哼,虞莫独,我劝你莫要得意太早才好!你以为单凭你耍的这点小手段,便能动摇我公冶氏那堪比参天大树的根本么?笑话!”
尽管费心力气地想让自己冷静下来,但公冶雁鸾觉得自己的脾气犹如脱缰野马般,仿佛已不受自身控制般,苦苦压抑得她双唇都微微颤抖着。
“难道王妃不曾听过,木秀于林,风必催之的道理么?即便你公冶氏是棵参天大树,但终究根基还是要扎在周国的土地上,终究还只是皇帝陛下的臣子而已。”
笑弯了一双凤目的即墨贞,眼底寒光更甚,不过两人对话的声音却都不高,任遥遥旁观的人如何竖起耳朵来,亦难以听清楚这其间堪比刀光剑影的对话。
而站在他们身边的,譬如陈国公府的人,却皆将两人的唇枪舌剑听得十分真切。
“你……”
已气得胸口起伏不定的公冶雁鸾,刚要口出恶言痛骂这害人不浅的狐媚子一番时,却瞧见不远处正在男宾席间招呼宾客的姬无为,蹙眉向凌氏交待了几句,然后便见凌幼蓉向这边快步走来。
此时的公冶雁鸾,根本已经无暇去想夫君适才跟那卑贱侍妾说得是什么,她眼中只剩下妒恨的怒火在燃烧。
她恨不能把那个与前魏惟公主,颇有几分神似的小贱人,活活烧死在眼前!
“王妃,王爷说不能让你在此丢人现眼,请你回栖鸾院去休……”
不待今日打扮得特别明媚娇艳的凌幼蓉把话说完,怒不可遏的公冶雁鸾,已然瞪在眼白血丝红得狰狞的双眼,抬手狠狠甩了她一巴掌。
本就纤弱的凌幼蓉,即刻整个人被那巨大力道打得跌倒在地,嘴角迅速蔓延出一条猩红,眼冒金星地半晌都无法支起身子。
大家后宅中正妻教训妾室本不算何稀奇之事,但若是换在宾客云集的宴会大殿之上,身为尊贵正妃,当众掌掴府中卑微侍妾,便着实有些失仪失态更是失了王府颜面。
果然,此事一出,偌大的热闹宴会上,大半的人皆齐齐安静下来,将目光转向事发地。而姬无为浮着寒暄浅笑的俊颜,亦霎时冷沉下来,快步走到女宾席。
“你在做什么?可知今日何日?竟然在如此多的贵客面前掌掴本王妾室,公冶雁鸾,你是不是忘记自己身为妻室当有的身份了?!”
姬无为声音因极力压抑,而微微有些沙哑,使得他瞬间流露出的冷厉神色显得愈加骇人。
“王爷,我……”
并非没见过他如此冷酷的模样,只是过去见到的皆是他以这副嘴脸面对别人,公冶雁鸾可从未曾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面对他如此可怕的一面。
她只觉得脑中阵阵的空白,可胸腔中的怒火却越烧越旺,竟是连魏王都一并怨恨了进去。
“你难道嫌近来丢脸丢得还不够么?今日是本王的生辰,不想再见到你这妒妇,惺惺作态的样子,还不立即给我回栖鸾院去!”
断然未想到公冶雁鸾竟会不顾众目睽睽,当场掌掴凌氏的姬无为,最后一段话已然说得几近咬牙切齿。
当下他可顾不得她背后还有什么公冶氏撑腰,若是将他逼急了,那主要支持长曜王的公冶氏,他亦能给连根铲除掉!
“王、王爷,您莫要怪王妃,是……是妾身的话没能传好,才会惹恼了姐姐……”
终于缓过些力气的凌幼蓉,在丫鬟的搀扶下勉强爬起来,可弱柳临风般的身子仍止不住在轻轻摇晃,愈加显得其委曲求全的模样楚楚可怜。
“住口!谁是你这卑微贱人的姐姐?!”
只觉得满腔怒火远处宣泄的公冶雁鸾,想亦不想地便厉声呵斥了凌氏一句。
若放在平时的话,这本亦没什么了不得的,就连凌幼蓉自己都早已习惯了被人辱骂。但放在当下的特殊情势情况下,却无疑让众人对这位魏王妃,平日里表现出的雍容和善之态,愈加质疑起来。
“是,妾身失言了……姐……王妃莫要动气,就让妾身敬杯茶给姐姐消消气吧。”
清澈大眼中还含着楚楚泪意的凌幼蓉,却强扯开抹讨好笑容,亲自倒了杯茶后再步履不稳地,由丫鬟扶着缓缓走到魏王妃面前,恭恭敬敬地将茶双手奉上。
这落在旁观者眼里,自然会想到凌氏平日里定然是受惯了这般欺辱,因而才会如此自然而然地委曲求全。
明明是被打被欺凌的那一个,却反过来要向施暴者奉茶赔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