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楼白日里与寻常酒楼无异,入夜后亦会有歌舞姬可供客人挑选助兴,但却绝不会像寻常秦楼楚馆那般满是淫词艳调,能在楼中献艺的女子除了花容月貌以外,更要多才多艺气度高雅,只因她们的座上宾皆是高官贵族。
不过由于三楼以上的雅间皆做过特殊的隔音处理,因而只要关上室内门窗,不仅室内人的对话丝毫不会被外面的人听见,任一、二楼大厅中歌舞如何热闹,亦同样不会打扰到楼上贵宾们。
就好比此时,一楼大厅内已然歌舞升平,二楼亦是热闹非凡,但雅间中却仍一派安静。
身在地字号雅室里的魏王言罢,便拿一双深邃如鹰隼般的黑眸凝视着御舞司主,而风倾舞却若不觉地专心浅啜着杯中的忘忧茶,仿佛永远都不会有任何表情的脸上,淡薄得比茶水还要凉上几分。
雅室就此沉寂下来,紧闭的门扉将楼下的喧嚣尽数阻挡,但窗外洛水之上画舫内戏子、歌姬们嗓音软绵的昆曲小调,却随着阵阵晚风,透过半开的窗口,穿过重重纱幔,若有似无地传进来。
姬无为黯然起身踱步至窗前,便站在适才风倾舞所立足的地方,看了眼洛水上灯火阑珊的画舫,幽深黑瞳似乎顷刻间被那点点微光点亮,但下一刻他便已关上了半开的窗,将所有繁乱声响隔绝在外。
“魏王殿下,为何偏偏找上我呢?”
风倾舞终于放下手中茶杯,目光却依旧清冷无波,但他已然将自称“下官”改为“我”,足见已然对魏王的提议有所动摇。
“我知道你们风氏一直在朝中保持中立,不过是因为长曜王背后有公冶氏,清远王背后有南宫氏和陈氏,而其他皇子亦是后有其依仗。你们风氏刚刚兴起不久,在朝中又多是做些不甚要紧的文职和闲官,所以轻易选择任何一派都不过只是锦上添花,却得不到重用。”
雅室内静得落针可闻,姬无为的声音虽然很轻,却清晰且极具坚实力道。
与颇受祈帝重用的程氏之中立不同,势微许多的风氏的确始终在观望之中,而原因正与魏王所言相近。
就像风倾舞之父虽贵为礼部尚书,但与兵部、吏部等相比,终究无甚实权可言,以至于其族人大多皆是身居闲散官职。因此这排名第九的风氏,虽得了周国十大家族中最风雅脱俗的世家之名,实则却是比排名最末的上官氏,还要不受重视。
“看来魏王殿下并不想永远依附于长曜王,打算开始自立门户了。”
面容依然清冷得难辩情绪的风倾舞,静静地看着魏王,吐出的并非疑问而是确定。
“风兄亦是聪明人,我今日在此这般坦诚相待,便是已然下定决心要拉拢风氏为同盟。我府中正妃虽亦是公冶氏的人,但终究不敌母族为公冶氏的长曜王。所以培植专属于自己的世家力量,乃势在必行之事。”
姬无为这一声“风兄”已是给足了对方颜面,他这般放低自己的亲王身份,为的自是表明诚意。
这风氏虽是众世家中势力较弱的,但既能位列周国十大世家之一,其家族整体势力自然亦不可小觑。而且风氏与程氏相似之处,便是因其保持中立族人又多为闲职官员,而颇受祈帝的青睐。
更重要的是,经过多番调查,姬无为觉得这风倾舞绝对是个可用之材,之所以甘于位列御舞司主之职,除了他本身对于歌舞的喜爱,更是因为他在借此职位来暂避锋芒。他正是因为看出祈帝生性多疑,不喜皇子与臣子们太过亲近,而皇子之间的实力又都尚不明朗,所以才会做如此选择。
当然,如果这风倾舞最后仍不为所动,姬无为定会让他连这望月楼都无法活着走出去!
“王爷折煞微臣了,说到底,能得王爷赏识是下官的荣幸,更是我风家的荣幸。如若王爷不嫌,私下里便唤微臣倾舞吧。”
风倾舞嘴上说得十分谦卑客套,称谓亦又亲近了几分,但面上的疏淡却依然未变,仿佛这世上没有任何人能让他露出别样表情。
“只是这虞少保,手段着实太过厉害,只怕以微臣的能耐难以对付。”
想起早些时候即墨贞当众将可能被下了剧毒的茶一饮而尽时,风倾舞对这女子从最初的轻视,到见其以笛曲引来百蝶时的惊艳,已然尽数转化成对个女子前所未有的震惊甚或是钦佩。
两人此前毫无交集,即墨贞在百花宴上一鸣惊人时,风倾舞正因父亲染病而在家中尽孝,待得他听说“虞莫独”其人时,她便已是司主之尊。
他原以为她只是凭借其兄虞莫孤之名,才得祈帝看中,再加上生得妖娆清可谓绝色,才会成为与他平起平坐的御音司主。正因先前的印象太差,所以在发现她竟如此非凡时,才会让他如此震惊,甚至有些动摇原本已经准备要答应魏王的事情。
魏王所言不差,他们风氏的确在等个机会,等个能让家族振兴崛起的机会。而与众皇子相比,这姬无为又的确是他们的上佳之选。
可是,他给他们的考验,竟然是先要除掉这“虞莫独”……
“我明白倾舞你在担忧什么,不过亦正如你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