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末春初的天气其实还算不错。
地面上青石板不再透漏出那种丝丝透骨的凉意，院子里的柳树也不再光秃秃的难看，而是渐渐抽出些嫩绿色的枝芽来。
白日，尤其是正午的阳光也算得上和煦，照在人的身上有些暖洋洋的调子，让人不由自主的把思绪往那初春三月的笛声中引。
美丽姑娘家的窗子不再关得严严实实，而是多了一根竹竿，将窗子撑开了一个足够窥探的缝隙。引得少年郎们会在无聊的时候攀上墙头，偷偷摸摸的看屋里女孩儿们的动静。
一旦被人发现了，招呼他们自然是大娘大叔手里们的扫帚或是马勺。那时候，少年们会在一声“扯呼”之后纷纷从墙头跃下，然后撒开了丫子飞快的跑街蹿巷，甚至偶尔有的少年手上还会不知从哪里顺来一条姑娘家的内衣衬里。
然后少年便会举着自己的“战利品”向伙伴们炫耀，那脸上骄傲的表情，把整个季节都染得有些跳脱了。
当然，湛府这种地方，自然不会见到那样胆大的少年，也没有什么女眷的衣裤会被偷走。
与建康城中的跳脱气氛相比，这里的气氛总是有些莫名的凝重。尤其是当夕阳斜照，写着“湛府”两个字的牌匾，被笼罩在薄暮的阴影下的时候，这种凝滞的气氛就显得格外突出了。
与湛府门口的凝重相比，今日的前厅里，气氛似乎更加微妙一些。
林家的小娘子从落落大方的性格中，忽然绽放出几分痞气，让在场的人都几分措手不及。
人们的眼睛都盯着林蕴才左手的刀与右边的手腕，生怕她一个不小心，把那白玉般的手臂割上一道血淋淋的口子，给这初春的建康城天上几分血腥的味道来。
谢道恒此时也正像其他人一样，双眼看着林蕴才的手，余光却瞥向了自己身旁的剑手。
这名剑手最开始是站在谢道恒的身后的，但是随着场间局势的变化，这名剑手所站的位置也慢慢变化起来。
如今谢道恒已经能用余光瞧见他，虽然脖颈旁的剑身仍在，虽然那种冷冽的剑刃的感觉仍在，可是谢道恒在心底里却已经送了一口气。
看来事情觉得有的转着。
剑手此时也注视着林蕴才，抽空看了湛永一眼，却并未从后者那里得到什么指示。
他如今也有些彷徨，毕竟林蕴才的身份在那里，如果这位舍弃了大家闺秀的气度，一股子扑在了痞气上的小娘子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来，自己到底要怎么办？
似乎出了些汗，剑手觉得自己握剑的手滑了一下，急忙用力握紧。
这丝轻微的颤抖谢道恒感觉的清楚，他瞥了一眼剑手额头上的汗珠，又瞥一眼坐在主位上、面色难看的湛永，然后，看了林蕴才一眼。
只一眼，林蕴才却明白了谢道恒的意思，于是极好看的笑了笑，拖着手中的刀往前迈了一步。
这一步让很多人的心神为之一颤，尤其是谢道恒身侧的剑手。因为林蕴才的这一步，就是往他这里迈出来的。
剑手有些微慌，他看了坐在轮椅上的湛天一眼。
湛天的眸中闪过一丝光亮，右手平平的往下一按，做了一个让剑手稍安勿躁的手势。
剑手自然听命，只是看着向自己一步步逼近的林蕴才，他额上的汗珠还是低了下来，恰好落在他的手背上，又顺着剑柄与剑刃流了下去。
同林蕴才一起走上前的还有林家的四个家兵，他们是一定要护卫住林蕴才的安全的，自然要让她毫发无伤的离开湛家。
所以这个时候，四个人除了时刻注意着林蕴才的手腕与刀刃的距离之外，还目不转睛的盯着剑手的剑，那虎视眈眈的八只眼睛，几乎要将那剑手杀死。
于是林蕴才拖着刀在前面走着，面带挑衅的看向剑手，而她后面跟随着的，是四个亦步亦趋的林家家兵。
“小娘子，你就不怕我太过紧张，一个不小心杀了谢郎君？”剑手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明显是因为紧张的缘故。
林蕴才闻言，只是近乎嚣张的笑了笑，很难得的，竟然还笑得很好看：“你可以试一试，然后再看一看，你会给你的主家带来什么！”
“小娘子，请您不要再往前走了！”剑手警告了一句，手上稍微施力，在谢道恒的脖颈上划出一道细微的血痕来。
血液极缓慢的从皮肤里渗透出来，并不多，可是缓缓滴落在谢道恒的青衫上，显得有些刺眼。
林蕴才看着那点点滴滴如同桃花般的血色，更加嚣张的笑了起来。
“你够狠！”林蕴才笑着说，然后缓缓的在自己的手腕上也轻轻划了一道。
“小娘子！”林家的四名家兵几乎吓的魂儿都散了，眼睛瞪得比牛都大了些，七手八脚的想要上前，帮小娘子治伤。
“都闭嘴，不准动！”林蕴才的呼喝止住了他们的动作，骂道，“不许盯着我，给我盯着谢道恒，只要他没事儿，我也没事儿！”
这下子，林家的家兵们才算是彻底的红了眼，一个个死死的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