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江南总是有些别样的味道。
不似春天的杏花疏雨,也不似秋日的浅淡离愁,只是一味的清冷着,让人觉得有些孤寒的滋味在其中。
这样的日子里总能让人想到许多东西,甚至在看到墙角的一直残梅之后,都会打心底里发出许许多多莫名的感慨。又或者看到几片寥落的雪花跌落入凡尘之后,迁客骚人们也会忽而被触动了某一处的心弦,开始或提笔或绞尽脑汁的想一些前任未曾创造出来的词句。
江南的冬天素来不受诗人们喜爱,因为它不温柔,不火热,不悲凉。
甚至在冬雪融化的过程中,那种泥泞满路的烦恼,着实让人顿生出几分气愤的心情来。
但或许,只有在这样的日子里,江南才是真正的江南。也只有在这样的日子里,那些真实又稍显平淡的故事才会发生……
抱阳是个很美的词汇,老子说,万物负阴而抱阳。
抱阳县其实也是个很不错的地方,距离宽敞的官路有些遥远,这样的距离,也恰好足以让这里不沾染上道路所掀起的尘土飞扬。
这里三面环山,县城居于山南。山南水北为阳,这里周遭有三山抱之,故而名之为抱阳。
不知道最开始是什么人替这里取了这样深邃的名字,反正经历了太多的年头之后,故事传说早已淡漠,只剩下这些零零星星的名字,流传了下来。
或许所谓历史就如同一壶被泼出去的酒水,待得蒸发之后,便只有那些醇厚悠长的香气,才会蔓延开来。
抱阳县历来以菜色繁复精致闻名,在酒水上却从未有过太好的名声。
所以当林蕴才接连将两壶酒水泼到了男子身上之后,男子身上的酒气很快就散发而去,只有湿漉漉的水意在他身上愈加浓厚了。
角落里的梅香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幕,双手紧紧的搅在一起,面色苍白着,心中满是复杂的情绪。
她不知道自己要如何面对现在的情形,自己认定的男人口中吐出的话语,却足以将她的心撕碎千百次。路上偶遇之人不但帮着自己逃出了牢笼,甚至还在以实际行动为自己出气。
这世道太过奇怪,变得让梅香有些不熟悉、不认识。
她能够听到林蕴才和自己的未婚夫在争执的声音,那些声音忽远忽近的,有时候觉得历历在耳,可细细去辨,却又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觉得身子有些冷,但心却是热的。
大概,只是因为今年的冬天有些冗长了吧。
谢道恒在一旁看着她,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有些担心起来。
毕竟只是个十三四的孩子那,经历这等世态炎凉人情冷暖,能否撑得住呢?
“明哥儿……”
就在谢道恒寻思着,要不要上前说些平复梅香心情的话时,这个看起来像冬日残梅一般柔弱的女孩子,娇娇弱弱的站了起来。
并不怎么明亮的话语,却足以穿透每个人的耳朵,酒肆里为之一静。
梅香挪着不大稳的步子走上前来,脸色仍是白白的,像是冬日的雪。
被换做“明哥儿”的男子怔了怔,不知是不是被泼在身上的酒水终于吸收了周遭的寒气,让他在一瞬间觉得寒冷起来。
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男子的脸色有些难看。
梅香没有再多说什么,她只是挪着缓慢的步子来到了男子面前,然后抬了眸子飞快的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他身边的风尘女子一眼。
然后她便低下头,脸色仍是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是苍白苍白的。
她的双手仍旧紧紧的纠结在一起,像是任凭什么东西都分不开的模样,指尖儿也缺乏血色。
她觉得有些冷,但男子却更觉得寒,甚至连说话都结巴起来:“香儿,你、你、你……”
林蕴才不在说话,只是有些坚定的站到了梅香身边,沉默着。仿佛在为她撑腰一般。
酒肆中所有人的目光如今都集中在男子的身上,那种鄙视与嘲讽的目光从四面八方侵袭而来,让男子生平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做体无完肤。
男子难看的笑了起来:“香儿,看到你没有事情,我……很开心。”
梅香没有说话,却抬起了头。
她的脸上有一道鞭痕,甚至连红肿都没有完全的消下去。那道痕迹停留在她白皙稚嫩的连上,仿佛很久很久才会消融下去,又像是永远都消不下去一般。
男子心猛地一惊,有些惊恐的再退两步,于是撞到了身后的食案。
乒乒乓乓的声音传来,酒菜洒了一地,满是狼狈。
好不容易维持着平衡起身,男子张着嘴,说不出话来,只好尴尬难看的笑了笑。又笑了笑。
“明哥儿,我家出事之后,我就被卖到了郡里的一家客栈中,当了丫鬟。”梅香再次低下了头,声音有些低,有些害羞似的。
男子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反应,他只是怔怔的听着这句话,看着眼前熟悉的从小玩到大的女孩儿,感受着周遭那种充满了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