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点的欲望都没有啊!
“快去快去快去,乖啊!”林蕴才推了谢道恒一把,谢道恒这才施施然走了过去。
林蕴才看着自己设计的衣服在谢道恒身上倜傥的模样,满足的点了点头。
谢道恒走到了那片杨柳之间、石桥旁边,回头看了看林蕴才,见她颔首,便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依着杨柳坐在了地上。
十分和煦的阳光照在身上,透过杨柳的斑驳,洒在脸上,让人忍不住舒服的闭了眼。
不远处是杨家与梁家意气相争的喧嚣,这里却是静悄悄的,彷如一片喧嚣世间中的净土。
没有纷繁复杂的争斗,也没有指指点点的旁观者,只有杨柳依依、小桥流水与一道清风。
谢道恒有些满足的叹息了一声,听着耳边潺潺的流水,吹着和煦的微风,只觉得恨不得人生就这样逝去才好。
他不害怕贫穷,至于现在颇有些潦倒的生活,谢道恒也甘之如饴。
人世间总有这样一些人,他们脱离了最基本的欲望,不再向往那些身外的、一时的满足感,而是在偶尔的一天中,爬到了山头,真真切切的看了看人间。
于是他们领悟到了什么,感受到了什么,冲着山风笑了笑,便明了了一生将会走的道路。
这些人,或许一辈子籍籍无名,或许一辈子穷困潦倒,但对于他们自己来说,人生是有价值的,是一条通往自我满足的道路。
他们不再在人前打肿脸充胖子,不再追求旁人的认可。他们知道什么叫做人生苦短,知道人一辈子不可能仅为了旁人而活。
既然活着,就要证明自己的存在。
对于谢道恒来说,这种证明自己存在的方式的很简单,那便是自己现下所过的日子。
与清风斜阳为伴,与孤灯漏夜成双。案前一本半掩卷,手畔半盏隔夜茶。
便是这样,他便知足了。
他不是杨家、梁家那样的子弟,没有在人前与人一争高下的心思。对他来说,那种人生太过浅薄,太过无味,太过不真实。
于是他舒舒服服的倚柳,懒懒洋洋的听风。
只是谢道恒自己不知道,便是因为他此时此刻这样的心境,让他与周遭静谧的景物融入了一体。而那石桥、杨柳、小河也静默无言的衬托着他,暖风徐徐,艳阳高照,一切就仿似一副幡然如梦的画卷。
林蕴才在人群中看着,微微发起呆来,面色也莫名其妙的微醺了。
好在她及时的醒悟过来,想起了自己要做些什么。于是她收回了投在谢道恒身上的目光,凑趣般的开始同身旁的人讲话。
“哟,杨家和梁家今年还是这副样子啊,不过看这晒书的排场,似乎比去岁逊色许多。”林蕴才道。
“这才哪到哪啊!你没瞧见么?那边还有好几箱子的书没有晒出来那!这回杨家发了狠话要一争高下,排场怎么可能逊了去年?”果然有好信儿之人接了话茬,还伸手为林蕴才指出了书箱放置的方向。
林蕴才往那边瞧了一眼,笑道:“果然是好大的排场。不过究竟只是排场,却不知道这两家的子弟是否真的读了这么多的书。”
“这话问的好!这书原本就是用来读的,杨、梁两家这么个晒书的晒法,分明就是意气之争!谁不知道这两家多纨绔,晒出来的这些书,恐怕是十本中都没读过一本的!”有一个读书人打扮的男子愤愤不平起来。
旁边的人闻言也纷纷附和。
“可不是嘛!”林蕴才见自己已将话头引了过来,便忙趁热打铁道,“我方才就瞧见了一位谢家的郎君。旁人都在晒书,可那位谢家郎君却在晒太阳。我问他这是在做什么,那位郎君却说,书已经全都在他的肚子里了,晒自己便是晒书了!”
“这倒是奇闻了!不会是您自个儿编的吧?”那位书生好奇道。
“怎么可能自己编排呢?”林蕴才往众人身后一指,笑道:“大家瞧,那位谢家的郎君就在那里那!”而她所指的地方,不是谢道恒又是谁?
如今的谢道恒正沉浸在浑然物化的境界中,丝毫没有感受到众人灼灼的目光,仍旧只是安然恬静的半倚着杨柳,微风吹动他身上的衣装,飘飘忽如若仙人。
“啊!那不是谢家的谢道恒谢郎君么?早就听说是极有才名的,只是一直未显。”
“我也听说过这位谢郎君。好像是谢家的旁支,生活有些拮据那!”
众人一时间七嘴八舌,纷纷说起自己所知的有关谢道恒的事情来。
于是渐渐的,将目光投向这里的人越来越多,每个人都议论着谢道恒的事情,纷纷传着林蕴才口中那晒腹中书的典故。而看向杨、梁两家晒书热闹的人却越来越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