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珠会?
侯嘉眉一挑,开始思索起岭南实录之上关于海珠会的记载来了。所谓海珠会,便是近几十年来兴起的在广州城外珠江之上海珠岛上举办的交易之会,一年两次,一次长达月余。大齐治下商贾与外藩商贾乃至西夷商贾在海珠岛上以货易货,以大齐之茶叶、瓷器、丝绸交易外藩商贾之南洋香料,天竺宝石、东洋折扇宝刀、西夷奇货,交易之盛,以银钱记,不下千万之数。
虽然心中对于海珠会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已有了些了解,但是侯嘉面上却装出不解神色,疑惑道:“这海珠会是什么,陈副提举来与本官说明一下。”
得到了侯嘉的命令的陈举之还是很配合的将海珠会解释了一番,心中却免不了有些大意,这京城来的文官究竟是文官,连海珠会是什么都不知道,只怕连提举应做什么事都不知道,还想握住市舶司的命脉,最终还不是要靠这做老了的一众下属来办事,只要这侯嘉依仗堂下这帮人时,晾起他便很是容易了。
心中一边计较着,陈举之的解释却也是一边说着没有停,大致内容与侯嘉在岭南实录上所见没有区别,只是更详尽一些,最后做了总结:“回禀大人,市舶司与别家衙门不同,做的便是这往来流水抽税的事情,因此咱们这衙门里的账本比别家的都要多,五年的账本没有几个月是看不清楚的,而一个月后,海珠会便要如期召开了,咱们一年几十万银子的税入有大半都是出自此会,下官不敢耽搁,必须要和安副提举率人一起前去镇守。故而不能随时侍奉,听候大人召唤了。”
安副提举便是市舶司右提举安永,此人却是武人出身,中过武举,当过巡检,任过城门领,在广州知府杨宏图的保荐下任了这个市舶司副提举,与王举之主管账目往来,文书勘合不同,他所掌管的就是海陆两路巡检司,一应要动用武力震慑,盘查商贾,抽查货物的事情都是由他管理。
这两名副提举一文一武的配置也是从初设市舶司时传承下来的,历任提举若是有威势、管得好,这一文一武便是提举们的得力臂膀,而若是这两名副提举有心与主官为难时,这主官确实任事都做不得没人使唤的。
安永年纪不过三十出头,在普遍瘦矮的岭南人中,却是个异数,身高几乎有两丈,膀大腰圆,满面横肉,若不是身上绷得紧紧的官服,旁人见得只怕是要误认做海盗而非官员了。
在多年来的市舶司内部两名副提举互相配合排挤历任提举的合作之中,在这一方面都是以陈举之马首是瞻的,因此王举之一提及要与安永一道去海珠岛上坐镇时,安永便接了口,瓮声瓮气的说道:“海珠会上事情很多,老陈是一定要去的,大人要学做账本,还是等海珠会后再说吧。”
粗人究竟是粗人,面对侯嘉,陈举之只是阳奉阴违,而安永的态度,则是明明白白的瞧不起侯嘉,身为副提举,却来教训提举应当如何如何,换做别的衙门内,这般不通上下礼仪的粗人早被拿下了,但是在现在的市舶司衙门内,身为光杆司令的侯嘉却是没法动怒的。
面对安永这般无礼,侯嘉果然没有将怒气发散出来,只是淡淡道:“既然海珠会如此重要,那本官也少不得要去看一下了。安副提举,这海珠岛却又在何处。”
“广州城外约八十里水路,临近镜濠了。”安永虽然瞧不起侯嘉,面对侯嘉的问话,却还是回应了。
“哦。”侯嘉点了点头,道:“就这样了,两位副提举照旧例准备海珠会之事,到正式开始时,本官便随你们一同前去,两位副提举在那海珠岛上呆多久,本官便呆多久。”
“这……”陈举之与安永有些诧异的对视了一眼,还未来得及提出反对意见,侯嘉便驾轻就熟的决定了下一项事务了:“历年账本么,还是照本官的意思,一齐搬到内衙去,本官只为学陈副提举这项本事,免得以后对着账本却还是看不懂,若有疑问,本官会先行记下,到海珠岛上若再有闲暇,便即向陈副提举请教便是。”
侯嘉都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便是陈举之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反而再加推辞的话,反而显得事中有鬼。于是陈举之也不得不点头同意,表示会在明天将历年账本清点出来,一并交到后衙去,反正他听从了尉迟明的吩咐,早早的便将其中的某些关键账本换做了杨宏图养下的山西掌柜们坐的假账,几乎可以说是天衣无缝,即便是陈举之这个查账做账老手,也在其中看不出什么问题来。
有了这般思虑,于是陈举之也只得一拱手,不阴不阳的出声道:“大人如此勤勉事务,着实让下官佩服。”
这等暗嘲之语自然对侯嘉没有什么作用,但是却将陈举之的态度完全表明了,侯嘉对此也早有心理准备,也不去管他,只顾出声唤了那九名从吏上前,沉声道:“市舶司衙门诸事繁杂,本官初来乍到,一应公务俱不熟稔,尔等九人以一旬为期,每日分派一人至本官身前听候询问,至于先后顺序,则自行安排,以不误公事为准,旬假时则不必前来。”
这九名从吏虽则心中之于这位新长官也没有多少尊敬之心,奈何官卑职小,即便心中有嘀咕,却也没敢表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