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州城中的风浪虽然有些延迟,但却终是延伸到了京城。
十一月初三,监察御史郁长俭弹劾首辅石允常放纵家人,包庇商贾,以官船名义私运商货,擅闯税关,逃脱税赋。
这一道奏章乃是朝会时当朝而奏,郁长俭言辞锐利,说是他放纵家人收受商贾孝敬,故意包庇,以致税关形同虚设,国库日渐空虚,只差就没指着石允常鼻子骂叫他辞阁滚蛋了。
石允常被突如其来的这一棒子好险没被打晕,岳州之事他也是前两日刚收到消息,但是作为首辅,却是不会为这些事多费烦恼,只要表个态度,嘱咐一声便自有人去办那干不识相连首辅大人后院墙角都挖的家伙,可是这边怎么报复门下还没计议出个所以然来,这边竟然借此事拿他开刀了。
几乎喷了石允常一脸口水的郁长俭自然而然的激起了石允常的怒气,可是几十年官场浮沉让他明白,这么个愣头青监察御史的出现必然不是那么简单,监察御史再怎么风闻奏事也风闻不到岳州去,其后必然有人,这事又非假造,若要说南新钞关恶意栽赃,但是他本贯河北道,家人再怎么也去不了湖广道,要栽赃也栽不上。
好在他还记得消息中岳州知府下的判词是那干商贾冒认官亲,说不得也只得捏着鼻子认下这个判词,把自己和那干商行撇清关系,当下便出班回奏,说是自己本贯河北道,一贯约束家人安分守己,并无可能前往湖广道,郁长俭所奏若非虚假,便是有人冒认官亲。
石允常这样一分辩,便自有他那一派的官员出来帮腔,说石首辅廉明无私,立身持正者有,说商贾胆大,假借名义者有,说郁长俭所奏虚妄者也有。
做得到监察御史的,都不是什么善茬,大齐的言官本就以牙尖嘴利闻名,对于石允常的分辨和他一系官员的反击,郁长俭一一反驳,好好一个朝会立时吵得不可开交,菜市场一般热闹。
这般争争吵吵了大半个时辰,连高坐龙椅的今上天元皇帝都有些受不了,斥了好几声才让纷纷扰扰的群官暂时闭了嘴。
吏部左侍郎兼东阁大学士郑继之身为次辅,在首辅石允常被弹劾不方便出声之时,自然而然的承担起维持朝堂风气的责任。他跟石允常并不是一路人,自然不会偏向石允常,只选了个最稳妥的法子,说两方口说无凭,要南新钞关大使陶中和岳州知府韦修己上奏说明便可知分晓了。
被吵得头晕的天元皇帝自然接受了这么个法子,拖字计对于两方也是能够接受了,于是在次辅大人的活稀泥之下,这一场热闹的朝会终于在开了足有两个多时辰之后终于结束了。
十一月十三日,韦修己和陶中的联名折子在申令他二人诉请事实的的堂令发出还未超过三日时,便神奇的已然抵京。当然二人用的借口是事涉首辅,不敢擅专。
纵使对于陶中针对三江商行,扣押船队很有意见,但是对于这一封联名折,石允常却是不得不带着苦涩的欢迎,虽然认下韦陶二人在折中所言冒认官亲之事让他老人家很梗得慌,但是对比起来,还是能把这本折子糊到郁长俭脸上更让他开心一点。
毕竟三江商行什么的离京师也太远了点,而他首辅大人也不是只靠着这么一家商行来生活的,而郁长俭却是确确实实能在朝堂之上喷他口水的。
收到奏折的石允常自然是立时写自辩,附上韦陶二人联名折,在第二日的朝会之上递将上去。满心等着郁长俭和他那一票言官再起什么风波,好以此打脸。
可是让石允常没有想到的是,面对他的自辩,郁长俭没有像往常一般再行出来各种鸡蛋里挑骨头,而是大大方方的承认,自己风闻有误,所奏虽有其事,但与事实却有出入,首辅大人果然公正清廉,立身持正。
对于郁长俭这么突如其来的一下,石允常一系摩拳擦掌要在这次朝会大吵一次,捞回声势的官员们都惊呆了,毕竟以郁长俭前期那等来势汹汹,势要把石允常赶出内阁的态度,谁都没有想到他会来这么一招。
郁长俭服软,对于石允常来说是个好消息,但是被这个御史闹了这么久,待要找回场子时,却发现却是奈何不了这么个滚刀肉。
若有看官问这是为何,其实原因很简单,不过言官二字罢了。
御史身为言官,按大齐法制,有风闻奏事之权。郁长俭身为监察御史,风闻其事,弹劾首辅,乃是应有之义,而后石允常找出证据自辩,他也大大方方的承认了自己的错误,态度不可谓不良好。
对于这样的御史,你能弹劾他什么,弹劾他污蔑首辅么?
“风闻奏事”四字顶在头上,莫说确有商贾冒用石允常名义之事,便是没有,也没有以此问罪御史的道理,言官不因言获罪的特权,可不是职事官们可比的。
于是乎,这闹了小半月的风波就这么诡异的结束了,作为赢了的一方,石允常及门下一系官员都觉得憋得慌,反而作为输了的一方,郁长俭却是满面春风,仿佛完成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般。
这一件事以这么诡异的节奏开始和结束,自然让许多政坛老狐狸嗅出了不对劲,虽然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