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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龟三年(1572年)二月,北陆道的积雪还未完全消融,越中国却早已是喜庆洋洋一片。
本愿寺教如婚事将近,富山城张灯结彩,正紧锣密鼓的筹备着。
七里赖周作为本愿寺教如的长辈,一手操持着本愿寺教如的婚事,指挥着一众僧兵,在富山城内外忙昏了头。
“阿寿,真的要这样?”
富山城天守阁内,七里赖周再三问本愿寺教如。
“七里叔叔,还是一切从简吧。”
“可是,你推辞了下间赖照等金泽的僧人,又要推辞掉妙空主持、一净、慧静、慧果、大谷吉继他们,这样一来,你的婚礼也未免太简单了,连一个贵宾也没有,这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七里赖周颇有些不满本愿寺教如的表现,本愿寺教如作为本愿寺法主大人的长子,地位尊崇,这种婚礼实在是太简陋了,连他这个主事人都看不下去。
“近畿战事将起,我本愿寺正当危难存亡之际,怎可因为我个人的婚礼,而让各地的僧人离守?不过贵宾嘛,我倒是打算邀请二个,呵呵……。”
本愿寺教如听了七里赖周的话,意味深长的道。
“打算邀请哪两个贵宾?”
七里赖周顿时来了兴致。他很好奇,金泽的下间赖照本愿寺教如都推辞了,他在北陆道还能邀请谁?
“七里叔叔,我打算邀请正在与你协商互市的直江景纲作为贵宾,你觉得如何?”
“什么?!”
七里赖周看着本愿寺教如,双目难掩惊诧。
“阿寿,你邀请直江景纲另有深意吧?”
本愿寺教如没有回答,却继续道:
“我不仅打算邀请直江景纲,也打算在婚礼期间,开放富山城的二丸,让越中的领民们参加我的婚礼。”
“什么?”
七里赖周听了本愿寺教如的话,顿时震惊了。富山城的二丸,可是越中本愿寺的重地,怎么可以轻易开放给领民?越中那些卑贱的领民,又有何资格参加本愿寺教如的婚礼?
“阿寿,千万不可,千万不可。这实在是太胡来了,他们有何资格参加你的婚礼?”
“七里叔叔,你以为我本愿寺的根基是什么?”
本愿寺教如摇摇头,却问七里赖周。七里赖周目光顿时一滞,马上明白了本愿寺教如的意思。
“可是,可是即便如此,我们也完全没必要让他们搅合你的婚礼呀?越中的领民那么多,万一他们都涌向富山城,二丸恐怕完全容纳不了……。”
“倘若只让我本愿寺的荣誉领民、上等领民进入二丸如何?”
本愿寺教如忽然叹了口气,道:
“自加贺领兵以来,我一直在忧心一个问题。我本愿寺的僧人有限,武僧有限,僧兵更紧缺。论兵源,完全比不上武家的武士。兵源问题将会成为我本愿寺发展最大的制扼。不久之前,一净在能登募兵,一连半个月,居然还没有招募满三千僧兵,这实在是让我恐慌。我北陆道三国,僧兵仅一万有余,这种情形,在武家的领地看来,简直不可想象,长此以往,我本愿寺拿什么与武家争斗……。”
七里赖周听了本愿寺教如的话,也不觉心有戚戚。他在北陆道领兵多年,也深知僧兵的兵源问题。僧兵的战力不弱于武士,但僧兵的数量,却不及武士的一成。这也是本愿寺不得不一直倚重战力极低的门徒一揆的根源所在。
“我本愿寺倘若想要与天下争雄,必须解决兵源问题。思来想去,就解决兵源问题,我只想出两种办法。”
本愿寺教如的神情忽然莫名的凝重起来,道:
“其一,放弃僧兵的军队组织,仿效武家,以武士为根基,招募农夫足轻入伍……。”
“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七里赖周急忙打断本愿寺教如的话,道:
“僧兵是我佛门寺庙的根基所在,绝不可放弃。”
本愿寺教如却不答话,继续道:
“其二,创办佛门学院,开放佛学资源,大肆宣传、号召我本愿寺的门徒剃度入伍,让我佛不再拘于一隅,而是走向天下……。。”
“这……。。这似乎也…也不妥……。不妥……”
七里赖周听到本愿寺教如的第二个解决方案,骇然的望着本愿寺教如,神情中不无恐慌。僧人与贵族是最尊崇的两个阶层,比之武士在地位上更加优渥,本愿寺创办佛门学院,开放佛学资源给普通领民,这无疑是在摧毁僧人这个独特的阶层。七里赖周虽然不是出自世袭的僧人家族,但他深受传统僧人的教育,自然也难以接受本愿寺教如的这个方案。
“那既然如此,我本愿寺还是安安心心,打坐念经吧。逐鹿天下这种事还是让织田信长他们去吧。”
本愿寺教如听到七里赖周的反对,没有开口说服七里赖周,却慨然长叹道。
七里赖周的目光刹那间一滞,看着本愿寺教如欲言又止,半晌也说不上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