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都不想醒來。真的。
晨光已从窗外蔓延到床边。隔着蚊帐。钟荩都能感觉到光线的明亮。但就是不想睁开眼睛。
这种有着四根雕花床柱、两边有柜子的红木古式床已经很少见了。又挂了顶麻纱蚊帐。帐门一放。里面的空间似乎就只容得下两个人。钟荩想起戏剧里的洞房花烛夜。就像这样的一个场景。不禁噗哧笑出声來。
她的眼睛、鼻子因为昨晚哭太久微微发红。又是洗了澡就上床。头发根根都翘着。身上穿着凌瀚的大T恤。就那么咧开嘴傻笑。凌瀚凝视着她。这让他坚硬的心瞬间柔情似水。
她还像从前一样。很容易就满足。
药失效了。他一夜都沒合眼。
舍不得睡。
他曾认为他的世界里已经沒有梦。只有残酷的现实。所以他拒绝做梦。
当她枕着他的臂弯。手搁在他胸口。他特意用薄被将两人的身子隔开。他不敢太过亲密。可是她的气息萦绕在他呼吸之间。她的存在感是这么强烈。
这不是梦。
她太累了。奔波了一天一夜。又和他说了很多话。最后困得眼睛都睁不开时。她还在那嘟哝:我们说到哪了。
她的手自始至终与他紧扣着。为此。她一直维持一个睡姿。
她可是一个睡觉不太安稳的人。有时候。他工作疲累。睡沉了点。夜里沒抱着她。早晨睡來。她经常是挂在床边。半个身子露在被外。
她还是恐慌的。
凌瀚爱怜而又疼惜地叹了口气。情不自禁侧身吻了吻她的额头。“钟荩。该起床了。”他的生物钟很准。现在差不多有七点了。
“让我再睡会。困。”今天还有许多事要做。但这一刻令钟荩太沉醉了。她掀开薄被。身子往前一凑。像猴一般。四肢缠上他的身子。“你好凉快。”她舒服地在他怀中蹭來蹭去。
凌瀚每寸肌肤都僵硬了。他摸摸她的头。苦笑道:“那你再睡会。我去给你做早饭。”
“我觉得你比较好吃。”她说得非常流畅。连腹稿都不要打。
轰-----血液直冲头顶。心跳骤然加速。
她在挑逗他。
“其实我很讨厌你的。”语气一转。多了点幽怨。“每次总是我先动心。你什么也不做。”
在江州是这样。在宁城也是这样。
“我在等你。”他的心从來就沒离开过。
她睁开眼睛。清眸滴溜溜转了几转。“沒有夸奖。这是你应该做的。”
他不禁莞尔。“那我还需要做点什么。”
“永远不要对我说谎。永远不准和我说再见。嗯。”
“对不起。吓着你了。以后不会的。”他以手指作梳。替她梳理着蓬乱的头发。三年前。她的头发及肩。现在剪短了。脸也比以前消瘦了一圈。
“今早不吃面条。昨晚撑死我了。”她小声嘀咕。
“傻不傻呀。吃不下。就不要撑。”昨晚他也心不在焉。面条多放了一点。
钟荩撅着嘴。朝他翻了个白眼。“傻的人是你。”她不就是想和他多呆会儿吗。
“想吃什么。我给你出去买。”他柔声说。
“凌瀚。你忘了我爱吃什么了。”
“等我五分钟。”他记得巷子口有家早餐店。有豆浆和小笼包子卖。
在院门轻轻关上的那一刻。里面的人、外面的人都不约而同吁了口长气。
凌瀚站了一会。才往巷子口走去。
一大早。太阳就非常的火。晒得人头发晕。上学的孩子骑着自行车从他身边飞过。铃铛响个不停。看着他们。他就会想起钟荩上学时的样子。
他很少回忆自己读书时的辰光。其实真沒什么可回忆的。三点一线。每一天内容都是灰暗而又空洞的。因为孤儿的身份。别人看他的眼神都带着疏离与同情。他讲话很少。也沒有朋友。想得最多的是赶快长大。早点自食其力。
遇到钟荩后。他的世界才变得五彩起來。
在失控击毙毒枭之前。他就有点异常。情绪莫名地狂燥。行为不受控制。似乎他体内住着一个魔鬼。左右着他的一切。和战友练习格斗时。他不慎将战友打伤。领导找他谈话。问他怎么了。他无法启口。当时在映入他脑中的那个影像不是战友。而是一个罪犯。他必须将之降服、击败。
如果不是这一桩桩意外。他即将升职。
他去医院接受心理辅导。
心理医生姓洪。他正准备出国深造。辅导过两次。洪医生要走了。将他的病案转给另一位医生---他的妻子卫蓝。
卫蓝和他谈过话后。说要专家会诊下。她对心理学领域不太精通。他问他是不是患了很严重的病。卫蓝说不能下结论。
他的睡眠质量开始下降。经常从恶梦中惊醒。动不动就盗汗。出现幻觉的机会越來越多。他渐渐不能抑制。无法分清哪些是幻觉。哪些是真实。
他向卫蓝说起自己的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