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打在原木色的桌面上,光晕一圈一圈的,淡黄柔和的明亮,煞是好看,凌瀚在桌前已经呆坐很久了,
窗户开着,老式的木格子窗,通风效果并不好,其实也沒什么风,宁城的夏夜闷热如洗桑拿,刚刚过去的一场雷阵雨,带走了些炎热,人在室内稍微感到舒适点,
院子里落了一地紫藤花的花瓣、爬山虎的叶子,留着明早再收拾,他此刻在等一封重要的邮件,
在这小屋住了一个多月,凌瀚越來越喜欢上这里了,当初租屋时,他特意问了下房价,对于他來讲,那是个天文数字,他笑笑,在租房协议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左边的抽屉开着,他从里面拿出三个药瓶,黄色的是三粒,白色的五粒,红色的一粒,杯子里有凉开水,他分成三次咽了下去,胶囊在喉咙口挤作一团,一时间有点难受,他把余下的水都喝了,然后起身去冰箱想拿瓶矿泉水,
冰箱门一开,一张纸条飞了出來,他手一抬,接住,
是他写的一张做海鲜饼的便笺,虾几克,蛤蜊多少,面粉、油、水,火候的大小,,,,,,一一写得非常明细,
这张便笺还是三年前写的,钟荩在一家餐厅吃过一次海鲜饼,回來向他夸了许多次,第二次去吃,他就跑去厨房,向师傅讨教了下做法,后來,又上网查了点资料,第一次做,非常失败,沒敢给她吃,偷偷扔掉了,第二次是他自己吃的,到第三次,才让她尝了尝,她抱着他的腰,像只快乐而又满足的猫,
心口一阵痉挛,他把纸条紧紧攥在掌心,
手机响了,
他平静了下情绪,才拿起手机,
对方沒有立刻说话,气息深深浅浅的,像是不知该怎么开口,
他把目光投向院外,“您找我有事吗,”
“凌瀚,,,,,,明天我们一起吃个晚饭,”期期艾艾的语气,有那么点不安与局促,
真是不懂她有什么可不安的,“我明晚和朋友约好了,”
“你來南京后,我们都沒见过面,你,,,,,,后面是回北京还是去哪个省继续做讲座,”
凌瀚握着手机的手不由地一紧,“我考虑好了再给您电话,沒有其他事,我挂了,”
“凌瀚,你回北京吧,”
他黯然合上手机,
外公说她为他付出了许多,以后要非常孝敬她,
他有记忆之后,她就在宁城了,回下水湾时,会给他买衣服、买书本,她从不给他买玩具和吃的,她说赚钱不容易,钱得用在刀刃上,在下水湾时,她让他叫她妈妈,出了下水湾,就叫她表姑,她强调,这个非常重要,
他怕叫错,索性只称呼她为“您”,
她沒让他在宜宾读书,从小学起,她就把他带到成都,租了个房子,找了个中年妇女给他做饭、洗衣,她只在开学、放假时露个脸,她告诉老师,他是个孤儿,爷爷奶奶年纪大,她是他的远房亲戚,帮着照顾他,
高考时,她让他考公安学院,说日后好找工作,大学毕业后,她说希望他能离她近点,他考进宁城公安厅,她带他去了她家,当他得知公安厅长是他的表姑夫时,他申请下派到下面的市公安局,
她哭了,却沒拦阻他,只要求他偶尔回宁城看看她,
其实他非常怕和她见面,他并不擅于说谎,和她又沒默契,一旦说岔了什么,会毁了她这么多年來的形像,
陪钟荩回宁城时,他曾经想带钟荩给她看看,后來想想,还是作罢,他不知该向钟荩怎么介绍她,
就让她继续做他那一表三千里的表姑吧,
屏幕上跳出一个对话框,提醒他收到一封邮件,他打开,不出他所料,戚博远的鉴定结果今天出來了:妄想型精神分裂症,
给他发邮件的是以前一起在特警部队的战友,两人曾一块执行过多次任务,有一次,两人乔装追踪一个泰国偷渡过來的毒枭,战友不小心露出了破绽,幸好他反应快,抢在毒枭前开了枪,战友脱离了危险,但是他沒有把握得好,战友还在边上阻止,他连打六枪,把毒枭打成了个马蜂窝,这个花了他们近两年的警力和付出几位战友的生命的案子,不得不不了了之,
他后來弃武从文,战友转业去了北京公安局,
战友特意在邮件后面备注下鉴定的几位专家,都是军医院精神科的权威,
这个结果足以让戚博远杀妻案尘埃落定了,凌瀚自嘲地对着邮件笑了笑,
他现在的作息时间非常固定,十一点前上床,六点起身,药里有助眠的成份,他睡得不太坏,
第二天起來,把院子先清扫了下,看书看到九点,去超市添点存粮,在收银台付钱的时候,遇上了花蓓,
花蓓弯弯嘴角:“如果你告诉我你要离开宁城,我们就一块去喝杯咖啡,反之,我们就点个头说再见,”
人人都不希望他在宁城,凌瀚敛眉失笑,“我是要离开了,”
花蓓挺豪爽,“那行,我请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