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时分,驿馆那座早已不复当年气象的大殿上朦胧起了一层水雾,月光流连在其中,随着水雾缓缓流动,流光似线如同织成一般,映照着屋顶的青瓦都变得晶莹剔透了起来。
栗子睁开眼睛,将散逸在外的气息引导回自己的身躯,起身收拢衣袖,便轻盈地从大殿上落了下来。
突然她感到背后一阵发凉,惊觉背后有人,她悚然转身,一根冰刺抓在了手中,却看到身后站着的是辰海。辰海站在大殿的台阶之上,闭目伫立,全身笼罩在大殿屋檐投下的阴影中,只露出一个黑色的剪影,仿佛一个雕像一般。
他想干什么?
“辰将军,这么晚了为何还在这里呢?”栗子笑着说道,手中的冰刺却变得越发坚韧纤长了一些。
“仙子不愧是天一宫年轻一代的翘楚,这九寒功的寒气着实惊人。”辰海上前一步,只见他一身黑衣上结满了细小的碎冰,在月光下闪烁着微光。他闭着眼睛,右手抖动,抖落了腰间长刀鞘上的片片冰晶。
他带着刀干什么?
栗子感觉似乎有些不对劲。
九寒功修行的时候身周寒气惊人,所以她总是在殿顶修行,一是大殿范围足够大,二是殿中向来无人,不需她费心控制范围免得惊扰到人。
但若是有人进入到了寒气的范围,她不应该察觉不到。考虑到辰海是个八阶高手,如果辰海出现在寒气范围中而她没有感觉到的话,只能说明辰海藏匿了气息。
那么他藏匿起气息是要干什么?
十分可疑……
栗子依旧镇定,她丹唇轻启,声音中略有指责之意:“辰将军,你伤的这么重,却又将身体暴露于这寒气中,莫非是想要寻死吗?”
辰海虽是个八阶高手,但现在只是个受了伤的八阶高手。栗子抛出了她的试探,自己的实力足有七阶中段,不说打赢辰海,逃跑还是差不多的。
“无妨,这寒气能让身上的疼痛感轻一些,我倒乐得如此。”辰海平静地说道。
“呵……”栗子笑了笑,“若是如此的话,还请辰将军另去别处寻这寒气去,早就听闻十字城东郊渡口深夜寒气重的很,是个给将军疗养的好去处。不然要是哪次失手伤了将军,小女子可承担不起。”
辰海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多谢仙子提醒。已近深夜,仙子还是回屋歇息的好,再有一日诸方代表便会抵达十字城,届时仙子还需出面为此事证言。”
证言?辰海想要她作证什么?栗子有些慌了神。
栗子笑道:“证言?小女子一向不怎么过问世事,对你们十字城的事情更是毫无兴趣,哪里来的证据呢?”
辰海的语气中带上了一丝笑意,只不过在栗子听来这笑意很是冰冷:“仙子说笑了。我曾询问过负责服侍仙子的丫头,神秘人现身的两个晚上,你都不在驿馆。”
“那又如何?”栗子微微薄怒,她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颤抖,“小女子来此自有其他事要做,难道还要向你一一禀报?辰将军如此监视天一宫的访客,岂不怕坏了两家情分?”
“仙子来访,辰某有义务保全仙子的安危,自然要挂心仙子的行踪,不然仙子在这里出事辰某也无法交代。”辰海再次上前一步,走到了台阶的边缘,“仙子无需再多言,我辰海虽然不如黑屋那帮人情报多,但手下的人也不是吃干饭的。仙子在不在场我心中自然有数……仙子身份不俗,还望能在我十字城遇险之际出手相助。”
栗子见辰海上前,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同时想道,有什么事是需要她来作证的呢?有什么事是辰海这个为十字城奉献了半生的人说了都没办法让人相信的呢?
“敢问辰将军想要我为事作证?”栗子问道。
“我要你证明......”辰海目光如剑,牢牢地盯住了栗子,“杀死城主的人,是一名血御行军。”
辰海淡淡地说出了这句话。
栗子感觉脑袋像是断了一根弦,听不太懂辰海在说什么。她吃惊地睁大了眼睛,一时间怀疑自己听错了。
血御行军。
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军事力量,三大国任何一个恐怕也无法与其相提并论,单是八阶高手就有三百多个,更是有十七个九阶坐镇,还有一位奉化境的高手。
他们常年守卫西疆,抵御着广袤的无人区上凶恶的生灵,好让西方的人们免于受灾。其威名不言而喻,便是圣地来人都会对血御行军礼让三分。
是的,即便辰海说了,也没有人会相信。因为说的是血御行军。
而辰海这句话中的意思,是想让十字城,与血御行军宣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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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淡然地洒在栗子和大殿中间,借着月色看得出地砖的斑驳。气氛异常沉默,远处传来一两声猫头鹰的“咕咕”声。
栗子嘴唇微微颤抖,一时半会儿说不出话。
她该说什么?她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听错了?
然而辰海在看着她,那眼神令她脊背发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