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尊玥闭着眼睛,却连一丝睡意也无,眼睑轻微地颤动着,那个晚上,他还是尚无足够的勇气面对他,于是便在那人的仿佛要将他刺穿的注目下逃也似的出了门去,他水尊玥倒是从沒有如此狼狈过,只因为这满身伤口虽然早就好了,疤痕却永远也无法消退,
“丫头,别闹了,”忽而感觉有气息抚过脸颊,以为是小蛮,便随便哼了一句,但随即又想到,与小蛮相处许久,这小女人却从未靠得自己这般近,不是因为害怕他一张烂脸,而是因为根本懒得搭理他,
那么,是谁,
水尊玥神经突而变得如同要爆裂般,死闭着一双眼,不敢露出哪怕一丝缝隙窥见到心里所想到的那人,
拳头不自觉收紧,手臂上青筋突起,
一根软滑的手指温柔地抚过那些突起的青筋,然后将他的拳头收入略显冰凉的掌心,将那个握紧的拳头紧紧包裹,
“真不愿意见我,”那是宇文藤紫的声音,水尊玥每个字,每个语气都听得很清楚,
水尊玥感觉此刻全身血液都开始倒流,直冲脑门,呼吸有一下,沒一下的,
藤紫俯下身将脸贴在他的胸口,认真听他的心跳,嘴角慢慢翘起,道:“哥哥到底要骗我到什么时候,嗯,”
水尊玥浑身一颤,然后便不动了,似乎连心脏也在那一瞬停止跳动了似的,尸体一般,直挺挺躺着,
哥哥,有多久,有多久沒听见他这么称呼自己了,就为了这一声哥哥,差点连命都送了去,究竟是值得么,
“哥哥做过的事,说过的话,我都记得,”藤紫道:“我只问,如今还算不算数,”
良久,水尊玥点了一下头,眼泪从紧闭的双眼溢出來,顺着眼角流成一条线,他以为无数次的决绝已让这人死了心,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來的,第一次进了这间屋子,出现在他这张丑陋不堪的脸面前,
“那就好,”藤紫道,伸手去抓他脸上的口罩,
水尊玥一把抓住他的手,手指骨节分明,似乎要将他的手捏碎了,
藤紫的手却像一尾滑溜的鱼,挣脱开水尊玥的手,缓缓拉下他脸上的口罩,与此同时,两片温软的唇瓣贴过來,堵住了他惊恐颤抖的嘴,
一股甜涩的味道在水尊玥的口中漫延开來,并迅速侵入他的四肢百骸,肆无忌惮地传播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几乎要将他的三魂七魄撕裂,
水尊玥猛地睁开双眼,用最大的力气推开藤紫,吼道:“紫儿,你在做什么,”
“你终于肯睁开眼睛看我了么,”藤紫望着水尊玥,眼光闪烁而炙热,“终于肯跟我说一句话了么,”
“我……”水尊玥将自己躲进阴影里,侧过脸,神色黯然道:“若你还当我是你哥哥,便听我的话,忘了吧,忘了我这个人,忘了跟我有关的一切,”
“好,”藤紫突而道,“那么,你先忘了我,”
水尊玥猛地抬头,睁着一双眼,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一个音來,
“做不到是么,”藤紫轻笑道,“那你又凭什么让我做到,哥哥,”
见水尊玥不语,藤紫拖着残腿走过去抱住他,下巴抵着他的肩头,逐渐平缓的呼吸均匀地洒在他的颈窝处,低语:“别再丢下我,哥哥,”
一阵寒风袭來,吹熄了屋内一对白烛,雪白的墙面上印出两个人的影子,只见水尊玥的手慢慢抬起,揽过藤紫的背,将他紧紧裹进怀里,
夜幕降临,小蛮抱了一只新枕头和两床新棉被去了水尊玥的房间,埋着头铺着新的被褥,
虽然终于还是让紫儿看见了自己布满裂痕的脸,虽然紫儿说他并不觉得可怕,虽然紫儿坚持要跟自己同住一个房间,可他还是无法将自己已然完全毁掉的脸长时间暴露在那一双美丽得让他无时无刻不觉得心惊肉跳的眼眸之下,
藤紫再沒有勉强他摘下口罩,他知道他需要时间适应,从今以后两个人将要在一起的生活,
小蛮铺好了新被褥,将换下來的床单和被套放进身旁的大竹篮里,用力提起來,出了门去,关上门,小蛮抬起头,呼出一口气,将手心放在心窝上,从刚推门进去就狂跳不止的心终于逐渐安静下來,心下念着,这是真的么,从今往后,藤紫美人便要与她,以及那个全身裹得跟木乃伊一样的大少爷一起生活了么,
熄了灯,水尊玥睡在他自己的床上,藤紫则睡在他对面的木床上,既然好容易让水尊玥答应自己留下來陪着他,凡是尚且还可以接受的事,藤紫都依着他,
被窝里,水尊玥全身缠着白布,正如小蛮所形容的那样,像具木乃伊,虽然离受伤已整整过去三年,可身上的毒仍旧沒有办法完全清除,时常都会有皮开肉裂的痛楚传來,这也是他为什么不同意藤紫留在身边的原因之一,
曾几何时,他竟然希望自己已经被他所遗忘,若是沒有记忆,便不会有任何疼痛的感觉,
“紫儿,”水尊玥低低地叫了一声,
“嗯,”藤紫应道,声音很轻,
水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