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却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儿扑鼻而来。
灵歌的身子颤了一下,又竭力忍耐,抬起一双怀疑的眼眸打量着月歌。
月歌正将红酒杯递到灵歌眼前,见灵歌闪烁的眼神,他笑了笑,说:“放心,只是医院拿出来的血袋而已。我和你一样,很久没有用到过尖牙了。有时候,还真有点怀念。”说着,嘴角扬起诡异的笑容。
灵歌听了解释才松了一口气,接着月歌的玩笑说:“你可以不必将它们从血袋里倒出来,只要咬破血袋吮吸,不是就可以用上你的尖牙了吗?”她一边打趣着,一边从月歌手里一把取过酒杯,转身坐到床边,抿唇品尝起来,还不忘补充一句:“血袋的味道就是不如血管里的香甜。”
“那也难为你了,每天都混迹在这么多香甜的血管里面,还得拼命克制住自己的本性。”湛溪也坐到她身边,眼睛看着窗户外面。不得不说灵歌选公寓的眼光真正说明了她没有白活这几千年。恰到好处的楼层,能够恰到好处地看到外面的万家灯火,以及恰到好处地夹在两幢高楼间的蔚蓝色星空。
灵歌“噗哧”地笑了一声。只有在月歌面前,她可以敞开心扉,不必避讳血腥和暴力,不必伪装出全身心的人性。因为他们是同类,是血脉相连的手足,他了解她的全部,他也看到过她最残忍的面目。她原本就不是人类,即便是行善,也不代表她本性里的凶残面就会消失。这两者通常是在博弈,只是灵歌很幸运,善良的一方已经赢了千年,而她也自信这个结局会继续。“听到人类的皮肤下面血管涌动的声音,的确很难受,但当你和他们接触之后,看到他们可爱的一面,或者只是在一个陌生人身上想象着对方可能有的有趣方面,你就会觉得和他们共处也许是一件很美妙的事情。如果你撕开他们的身体,饮用血管里的鲜血,将会是一场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
“看来这些年,你变得更加成熟了。至少,比以前更懂得享受克制。把痛苦幻想成乐趣,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月歌点点头。
“那可不是?像你当初,一边劝我克制,一边自己却在痛苦地挣扎,那该有多难受?”灵歌反而打趣起月歌来。
“是啊,那时有你这么一个问题少女在身边,能不难受吗?”月歌笑起来。
灵歌咬着唇,原本是“折损”她的话,听起来却觉得格外温暖你。她抱住月歌的腰,钻进他的怀里,轻声说:“谢谢。”如果没有他,她怎么知道,这世上还有人陪在自己身边,她不是孤独的异类,不需要靠屠杀和制造同类来满足内心的空白。如果没有他,她该怎么从那可怕的梦魇中醒过来?在他自己还承受着那样巨大的痛苦的时候,他想到的第一件事,是找到她,保护她。
灵歌闭上眼睛,好像听到了月歌的心跳。她看得见他和自己血脉相连的心。他的心里装着沾染了两千年尘埃的回忆。那时候的她,年幼无知,笑得却也最灿烂,总喜欢握着他的衣角,嘟囔着含糊不清地喊:“哥哥,哥哥!”她小小的身体小小的双腿,有些跟不上他的脚步。他就笑着拉住她的手,再一次走得飞快,仿佛要带着她在原野上奔跑起来。那时候她想,如果可以飞该多好,就能和哥哥飞向云端,无忧无虑。可是现在,她多么希望回到从前,不会飞翔的时候,也是她最单纯美好的时候。
眼泪滑出她的眼角。渗进月歌的衣襟,渗进他的皮肤,渗进他的心里。血红色,凝结成了胸口的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