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歌痛苦地闭上眼睛。她不想再记得这些事情,不想记得她是如何变成现在这副模样。每一次往事浮现心头,让她的恨也增加一分。这么多年来,从不忘却。
晚上回了家,灵歌已经累得懒得开灯直接瘫倒在床上,闭上眼睛,整个脑袋里似乎都嗡嗡作响。倒不是和叶美娟的那一场对决太过劳心费神,而是在医院帮忙,让她这个监管生死的人也有些不适应了。她看得出唐吉和小北对嘉佑来说都很重要,她很担心他们俩现在的状况会影响嘉佑的发挥。
忽然灵歌感觉到了什么。她睁开眼,眼角余光瞥见床边的一团灰影。
“你来了。”
灵歌淡淡地说。对方没有说话,感觉得出灵歌的疲惫。
“今天早上多亏了你,不然就只有我自己去修改天花板上的符咒了。那样的话,就不能继续骗过叶美娟,让她放松警惕拿出全部的资本来做那场法事。我们也就没那么轻松的实施计划了。”说着,灵歌看向了灰影。虽然她没有面容,但灵歌想,她应该算是另一个自己,就像孪生姐妹一样。
“主人,你今天的行动太冒险了。”灰影开口说。
“你是觉得我不该用性命去做赌注?”灵歌问。
“至今为止,的确没有发现什么东西能够伤害你。但这并不代表就一定没有。要是今天那个仆人手里拿的不是桃木碎片,是真的能伤到你的东西呢?后果将不堪设想。”影子语重心长地说。
“那又怎样?若她真拿出伤我性命的东西,我反倒感激她,让我知道,原来我也和普通人一样有弱点,不能随随便便把心脏送到别人的刀口下。我已经太久没有尝试过死亡降临的滋味了。”灵歌倔强地说,语气里带着某种哀伤。
“主人,你今天怎么了?”影子听出灵歌有心事。
“没什么。只是觉得,我曾经苦苦追寻一死,但终究不能如愿。而那些与病魔抗衡的人,却在拼命求生。我活了千年,不知普通人寿终正寝的滋味。而他们害怕死亡,却不知道有时候活着反而痛苦。这个世界,不是太可笑了吗?”灵歌凝视着视线里的黑暗,就好像回忆着曾看过的一个个故事。人间百态,在她眼里,不过一场盛世烟花。
“死去的人有死去的原因,活着的人有活着的使命,主人现在应该关心的不是那个叫林嘉佑的人吗?”影子提醒道。
“林嘉佑……”灵歌呢喃。她想起了他的笑脸,那样阳光和乐观。像他那样的人,不应该承受既定命运的折磨,何况,错是由她而起,只有她能够弥补。“没错,我要守护他,我必须好好活着。”仿佛是夜的叹息,风吹来,屋外万家灯火,车水马龙的世界并没有因为谁的悲伤而有所不同。灵歌再看时,影子已经消失了。她深吸了一口气,目光移向窗外。
落地窗前,紫色的窗帘轻轻舞动。一个颀长的背影静静地站着,左手端着高脚玻璃杯。风吹动着他的衣角,霓虹勾勒出的轮廓除却了灯红酒绿的颓靡,多了一分闪烁不定的飘渺。就好像他随时会乘风而去,再不归来。
“哥。”灵歌轻轻唤了一声。“什么时候进来的?”
“你不在的这些年,我每日都会看着城市的夜晚,回想过去我们相依为命的日子。有时候会心痛,在你最悲伤的那段岁月里,我却不能陪在你身边。”月歌没有回答灵歌的问题,而是说些没来由的话,他的语调安静如同温柔的月光,清冷中却有温暖四溢。
“对不起。”灵歌仍是看着黑压压的天花板,眼神空洞。
月歌走到床边,将酒杯放在床头柜上,然后在她身边躺下。他侧过脸,深邃的眼眸凝视着灵歌的侧脸,有一瞬间觉得陌生。“曾经的你,从来不会悲伤。有时候日子过得很艰难,你也会咬紧牙关,不让娘亲担心。岁月让人成长,也让人多了忧伤。我总是在想,如果你永远是那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多好。那一天从没有到来,那么现在,我们已经是一抷黄土,再不分开。”
灵歌扭过头来看着月歌,靠近他怀里紧紧抱着他,轻声说:“以后我们不会再分开了。我不知道我们的生命会延续到什么时候,但是我终于知道,我们两兄妹是不可分割的整体。打从娘胎里开始,就注定了我们相依为命,到世界的尽头。我再也不会那么傻,再也不会让哥哥难过。”红色的液体划过她的眼角,无声没入黑夜。
月歌拥着灵歌,好像要用怀抱里所有的力量去保护她。
夜,沉得很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