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是醒來的时候。他们已经在去D市的路上。
卢彦一手撑着车门。一手叼着一根烟。烦躁地抽着。看到她醒來。狠狠抽了几口。将烟熄灭放进烟灰缸里。对她说:快到了。
如卢彦所说。沒过几分钟他们就到了医院。刚进入医院。便有值班护士上來接他们过去。
这样的情景何其的相似。几个月前在纽约的医院里看到浑身抽着管子的程子奕。如今肃穆的病房里。只剩下一席白色。白色的被子盖过病床上的人。床旁的仪器上显示着微波不兴的蓝色直线。
她每走一步都好像是浮在半空中。随时会跌落。幸好有卢彦在一旁扶着。才让她有力气走到病床前。
豪华的病床。顶级的医疗设施。都无法留住白布下的女孩。一直以來她都以为女孩还活着。卢彦说的沒错。她将自己困在自己的幻想中。外面的人进不來。里面的人也出不去。那是一种妄想。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她突然想要伸手拉开白布下的那个人。抬起手。还未触到白色的幔布。就先失去了勇气。她像是被抽干了力气。只能依着卢彦。才能让自己勉强站立住。
“我能看看她吗。”她收回手。将颤抖着手放在卢彦的手肘上轻轻拉扯。
卢彦伸手拉开她的手。将她颤抖的手轻轻放在白布上。然后嘴角微微一动:“雅雅。她一直在等你來看她。”她暮地睁大眼睛。手指拉扯着白布慢慢收紧。像是得到了命令。这次她不再害怕。卢彦手心里传來的温暖成了她无边无尽的勇气。然后不断蔓延开來。一点点扩大。
白色的幔布被拉开。那条丑陋的疤痕像是一个恒古的诅咒永久不去。刹那间的天昏地暗。那双灵动的眼睛已经重重的合上。眼皮静谧安宁。不再跳动。似乎连地狱也无法轻扰这份安宁。那张熟悉的面孔消瘦得已无法辨别她之前的轮廓。眉角的那到烧伤是用再先进的医疗技术也无法去除的留在她心底的痛。那是女孩为她用生命挡下的。
她只觉得呼吸越來越急促。像个溺水的人在水中拼命挣扎。可是周围什么都沒有。除了水还是水。大量的水从衣服。从口腔。从毛孔进入身体的各个器官。最后在心脏处汇聚在一起。突來的膨胀。像是濒临死亡般的挣扎。一只手在穿过水色。将快要死去的她牢牢抓住。突然间的天明。她看见卢彦抓着她的身体。一脸急迫地重重摇着她的身体。“雅雅。你沒事吗。”他的声音极有力地穿透水波。一改以往调笑的语气。连眼神也认真无比。
她愣愣地放开手里的白布。柔软的布料由高空落下。轻轻趴落在床边。她收回手。不动声息地拉开卢彦。又向前走了几步。直到她的眼睛和床上的那人的眼睛平行。她才停下來。抬手轻轻抚上那人的眼睛。冰冷的触感。使她不由收了手。
卢彦见状。猛地冲过來。拉住她。眼里写满了担忧。眼前弥漫起雾气。她突然好像是找到了一个发泄的借口。多年的伤痛一点点被揭开。她急需要一个人來听她说那些她不愿记起的回忆。
“阿彦。你让她再睁开眼來看我一眼好不好啊。这个傻姑娘。竟然为了救我。连命都不要了。”她扯着卢彦的衣袖。大力地摇摆。“雅雅。不要这样好吗。”卢彦被她突來的异样给吓到了。
她放开卢彦。弯腰指着病床。一抹惨淡的笑挂在唇边。“这里。本來躺着的应该是我。死掉的那个也应该是我。而不是她。我是凶手。我是罪人。我还是……”
她突然动拗地哭起來。眼泪哗啦哗啦地掉落。卢彦将她搂在怀里。拍着她的发丝。细细地哄:“雅雅。那不是你的错。”
“是我的错。阿彦。不要为我开罪好不好。这么多年來。我甚至不愿想起那天。那场大火。我一直让她活在我的幻想中。幻想着我和她做了一个交易。而七年來。我每一天活着的理由就是报仇和报恩。我报了仇。而很快我也将报完恩。可是突然有一天我却被告知我不过是一个杀人凶手。一个小偷。我不仅夺了她的命。还偷了她的幸福。程子奕本该是她的良人。而今却被我盗用了身份。我一直知道程子奕最爱的是她。那个他在地震中遇到的梁灼华。可是我却一再让程子奕和自己相信我就是真正的梁灼华。有时候我甚至不清楚我到底是韩雅还是梁灼华。在你和赵彦成面前我会不自觉地做回韩雅。而在程子奕面前我却成了梁灼华。你说的沒错。我真的是得了很重的病。可是我却不愿意醒來。”声音一顿。她平复自己的情绪。“阿彦。我爱他。”
有些话只要不说出口。即使卢彦心里再清楚不过。他也愿意一次又一次地欺骗自己。可是突然有一天那些话无预兆地出现。他以为自己能很好的控制住情绪。却怎么也无法克制住自己。卢彦搂着她的双手从她的腰间滑落。脚不自觉地向后倒退几步。不可置信地看向她。
她转过身。眼中雾气弥漫。“阿彦。你帮我把她摇醒好不好。梁灼华就要嫁给程子奕了。她就要嫁给程子奕。。她爱了十年的男人。她怎么能死呢。怎么能呢。我接近程子奕。就是为了她。为了让他爱上梁灼华。可是我做到了。她这么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