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是来到北黛河的第一个晚上,在听着海浪声入睡之后,没有马上梦到无数次鲜血和屠杀,而是有些以前以为已经很遥远的事情,却在梦中来到他的脑中……
一座半山腰平地上的草房前,一个十多岁的少年,不住的练着拳脚,身上头上大汗淋漓,但他还是咬牙坚持着,身下干巴巴的土地上,到处是一处又一处比黄豆略大的圆形湿痕,全是他甩落和掉落的汗水,不远处,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在收拾着一大堆从山上采来的草药,草房一侧,一株郁郁葱葱的大槐树俯视着这一切,尽力的遮挡着更多的凉荫,那片阴凉下,会有一个扎着两只朝天小辫的大眼睛女孩子好奇又心疼的看着少年,总是在少年休息的间隔给他递上破旧的毛巾和晾凉的开水……
都市里破旧的路灯忽明忽灭的闪耀,照在一个十五六岁少年有些青涩的脸上,显露着和他年龄不符合的几分坚毅,在他的对面,是几十个挥动着各种凶器的流氓街痞,背后,是一个吓的缩成一团眉眼如画的长发女孩子,她用力而紧张的手指变的苍白,死死的抱着一个画板……
梦境一闪,就变成一次次全身伪装的潜伏,忍受着蚊虫的叮咬,还有难熬的饥渴……行动时快捷如猎豹的奔跑,发泄一般的扫射,每一次枪托在肩上轻轻的后座,都在燃烧着他无尽的快感……不管是巨大的爆炸冲击给他带来的刺激,还是冰冷匕首轻轻收割去敌人的生命,他的眼睛几乎眨都不眨,在不知多少次带着强烈破坏力的画面下,一个站立的如同雷神的人,用冷酷的眼神俯视着一切!
如同他的名字,唐惊雷,他曾经多少次俯视众生,掌握了多少人的生死,几乎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飞溅的鲜血,迸飞的碎肢,如同地狱般的黑暗战场……梦境的最后,总是变成冒着腥气的鲜血,不住的涌出来,浇湿了整个大地,覆盖了他的双眼……
铃……
——先生,需要按摩吗,我们这里有最温柔的小妹儿……
一个骚扰电话打断了这一切,他拿起话筒,才发现自己身上已经是大汗淋漓。
风尘女郎是无孔不入了,就连入住的这某中央直属机关休假场所,也处处有着流莺的身影。
——我不喜欢晚上,早上如何?六点钟,再给我电话!
不等对方有所反应,他挂掉了电话,从床头柜上摸出一根烟,叼在嘴里,一团火苗燃起,烟丝在兴奋的嘶叫,一张冷酷又帅气的让人心醉的脸,不时随着香烟的呼吸明明灭灭。
这么多年了,他已经很少梦到这些,混搅在他梦境里的,几乎全都是制造死亡的镜头,但今晚,那些往事竟然如此清晰的在他脑海中走过,如同一部慢慢摇动的老电影,撕咬着他最深处的灵魂。
是最近触摸到太多的尘封往事所致吗?他问自己,然而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
烟灰落在地毯上,不知什么时候,烟丝完全燃烧尽了,随着最后的一点亮光褪去,烟头也变的冰凉。
他起身,光着脚,走到浴室,将水龙头开到最大,凉水从直径超过二十厘米的硕大淋浴头倾洒而下,浇着他的头,他的身体,将那些陈年往事压到心底某个角落。
唐惊雷,忘了过去吧。
心里一个声音道,你不再是年少轻狂的热血少年,也不再是天南海北打击敌人的秘密武器,更不再是毫无顾忌屠杀他人生命的死神,过去的你不能再存在了,你现在,要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要过平平淡淡的生活,因为,你也是一个“人”!
不知过了多久,重新回到床前的时候,他摸起柜上的手表看了一眼,发着莹绿的夜光指针,已指向凌晨…。
时间已经很晚,他却无法再次入眠,只得坐在房间的木地板上,打坐入定,这些年来,恶梦搅扰着他的睡眠,基本上都无法好好入睡,若不是靠着打坐带给身体的喘息,他早就撑不下去了。
只是打坐毕竟是打坐,一段时间的入定和练功只能缓解身体的疲劳,却不能完全代替睡眠的彻底放松作用,所以唐惊雷实在很无奈,他很想好好睡一觉,和普通人一样,一觉睡到大天亮,但什么时候才可以实现这个再简单不过的愿望?
少年时,实现这一点是多么的容易和自然,白天累上一天,到了晚上睡的就像条死狗,那时候却怎么也没有意识到那是一种幸福呢,莫非人都是这样,当再也得不到的时候,才明白那是多么的难得和美好呢?
呼吸慢慢变的悠然,气息若隐若现,细密绵长,唐惊雷渐渐入定了。
再次被电话声惊醒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唐惊雷一睁眼,从地板上跃起,摸起坚韧不拔响个不停的电话,里面一个腻人的声音传来:
——大哥,你说要早上的,喜欢什么样的小妹儿啊,我这就给您派过去……
——不用了,谢谢,要你早上打过来,只是叫我起床而已!
趁着那边还没有反应过来,再次挂掉了话筒,然后拔掉了电话线。
随意洗漱一番,就套一件五彩斑斓肥大的沙滩裤,裤腿超过膝盖不少,上面却穿着一件长袖暗花衬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