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來,已经回到九曲寒烟谷,问了侍女,才知道流云祈岁他们都去了后山,安葬语苑,
灵竹披衣下床,侍女慌忙迎上來道:“幼主,您气色不大好,还是歇着吧,风主说您现在不用去,等身子好些了再去祭拜语苑楼主也不迟,”
寒烟谷又在下雪,纤薄的雪片盘旋着落下,如同舞动的灵魂,灵竹拉开门,寒风立刻扑面而來,让她禁不住打了个寒颤,紧了紧衣领,灵竹抱臂坐在门口木阶上,开口道:“嗯,我在这里坐坐,哪里都不去,”
“那我再拿件厚袍子给幼主吧,天冷,小心冻着,”
侍女退下,留灵竹一个人倚门,呆呆地看雪景,
语苑终是去了,席捷也是……两败俱伤的结局……
一个为了神族牺牲了胞妹、失去了父母,最终又丢掉了自己的性命,一个为了千年前的那份痴缠用尽心机,却在以为一切都完满的时候给予致命一击,哪个更悲惨,哪个更让人心痛,灵竹说不出來,
痛到极致,也就麻木了,
灵竹现在的心底,荒凉而空旷,就像眼前这白茫茫的雪地,
如果早知道是这样的结局,灵竹绝不会答应流云的请求,同意语苑冒充自己,怎么会那么傻,认为语苑只是偷袭席捷,好让自己逃脱,他杀了那么多人,早就跟神族势不两立,难得有机会,神族当然想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雪越下越大,有侍女打着伞在雪幕里穿行,
灵竹不由得想到已变成废墟的临峦,细雨中席捷为自己打伞的场景,早在那个时候,早在他把锁晴送到流云身边时,祈岁他们就已经布下了这个局,而正是自己,一步步地,将席捷引入死路,即使自己对他们的计划一无所知,
如果那个下午,自己回头看到哭得那么惨的席捷,
如果那个黄昏,自己扑进一直微笑等待的他的怀中,
如果那个清晨,自己抱住席捷的胳膊将他留下,
如果还有如果,如果一切都沒发生,自己会陪着他,在山清水秀的织仙谷,从豆蔻一直走到衰亡,
只是这些话,说出來已经太迟了,
昨晚睡得很不好,耳边总有人的呼唤和低泣,梦境是一片火海,一双细长的狐狸眼隐约在火光中,满含深情,略带忧伤,正如很多很多时候,席捷望向自己的眼神,
我知道,你在等那个答案,我究竟有沒有爱过你,
想了很久,终于考虑透彻,现在我想告诉给你听,
等我完成那个冥冥中的任务,等我搞清楚自己的身份,等这世界的一切都回归平静,我会回到洗天山庄,撑一柄纸扇,在心莲水榭的废墟中,守候你的魂魄归來,
这一次,换我等待你一千年……
快中午时,流云他们回來了,槿涧的眼眶红红的,估计哭得时间不短,祈岁脸色暗暗的,神态疲惫,
灵竹站起來迎接,流云快走几步,扶着她的肩膀柔声说:“怎么坐在这里,快些进去,当心着凉,”
流云的眼波柔柔的,如同春水,就连寒烟谷的雪寒之气都无法浸冷分毫,但灵竹看在眼里,却觉得刺骨的寒冷,于是往后退一步,躲开他的手,
流云愣了下,道:“竹儿,你怎么了,”
灵竹低下头不说话,明明不该怪流云,铲恶锄奸维护天下太平本是神族的责任,但灵竹就是不舒服,下意识地想躲开,
很久以后,灵竹再回想,觉得大概是出于愧疚吧,自责因为自己喜欢流云而害死了席捷,所以不能允许自己跟流云幸福快乐,而留席捷孤魂野鬼、辗转于轮回圈,
不过等她想明白时,她已经不需要愧疚了,反而有更惨烈的抉择等她面对,这,都是后话,
此刻众人都是低气压状态,就连活力四射的乾曜都收敛了光芒,火红的头发也似乎失去了光泽,灵竹潜意识里觉得,似乎更大的暴风骤雨就要到來了,
果然,祈岁开口道:“你醒了就好……身体沒事的话,我们就出发,去泰安吧,”
灵竹这才恍然想起,神族与凡人王有约定,如果不是席捷半路杀出來,自己早就在国都了,于是便说:“我沒什么事,大事要紧,我们尽早上路吧,”
第二天一大早,雾气刚刚散开,天边刚露出鱼肚白,众人便已经整装待发,六匹骏马,长嘶于山脚下,
祈岁穿着玄色红边的宽大长袍,仰头一口饮尽杯中酒,而后坚定地走下无数层盘山石阶,西风猎猎,吹动他的长发和衣袖,那景象竟有些惨烈,
祈岁骑一匹黑马走在最前,随后的乾曜骑着枣红马跟着,再后是同样骑黑色马的垣已,中间是骑着白马的槿涧,霁雪骑棕色马跟在她后面,最后是同乘一马的流云和灵竹,
虽然灵竹多次要求自己单独骑一匹马,奈何技术太差走得慢,为了不耽误大家时间,只好被流云带着走在后面,
在国都驻留已久的宛昼得到消息转告凡人王,于是凡人王决定第二天重新祭祀神祖,迎接六位正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