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如鹅毛,如轻絮,在暴烈的北风中狂乱的飞舞,像是没有根的浮萍,到处飘零,找不到家的方向。
一阵巨风袭来,那失去支撑的漆黑油伞便在雪地中翻滚着不知跑向何方。
唯一为她挡住风雪的那把大伞,已然不在。
狂乱的风雪中,杨雪珂仍旧跪在原地,挺直的脊梁,挂满寒雪的身子,说不出的坚强,更说不出的哀凉。
南玥流的心仿若针刺一般的疼痛。
他沉默着走向她,先是拿出一个酒囊灌她一口烈酒,接着是输送真气为她疏通凝滞已久的经脉,等到身体捂热了些,不再冻僵如同冰块一般,他才抱着她往她冰凉的冷宫走去。
杨雪珂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只是任由他摆布,如木偶一般。
南玥流只是痛心,他想起她晶润圆滑白皙如玉的腿柱,今日若是处理不当,她这辈子都别想站起来。
而且,若是以后保养不好,这腿以后一逢阴湿天气一定疼痛。
他垂眸望着怀中的女子,犹挂着几片雪花的清雅美丽脸庞,眼神呆滞放空,如同被蛊师操纵的瓷娃娃,又像是那雕刻精致却无神的木头人。
她在想什么?她以后又该怎样去面对自己的哥哥?
她要如何拯救杨家人?要如何完成生死印?
她会死么?还是她会永远呆滞如同玩偶?
风雪愈烈,冬天还在叫嚣着他对这片土地的占用权!
他抱着她走在残暴的风雪中,走在冬日黑寒的夜色里,背影哀伤寂寥却固执坚强!
一蓑风雪任平生!
仿佛之间,南玥彻觉得这是一条没有尽头没有终点却满是风雪满是荆棘的坎坷路途!
而所谓的彼岸幸福,却也只不过是故事中用来骗人的虚浮幻影,就像是只存在于幻境之中的桃花源,他再怎么努力也无法企及。
可是,若真的给他选择,他仍旧会义无反顾地站在她身后,用他的体温他的真心捂热她前进的路途!
此生,不离,无悔!
……
……
虽然南玥流和喜儿极尽所能地照顾着杨雪珂,可那日长跪之后,杨雪珂便如同中了魔咒一般开始迷迷糊糊地发着高烧,时睡时醒。
睡着的时候,她偶尔会神神乎乎地念叨着一些谁都无法听懂的梦话,醒着的时候,她便躺在床上,目光空洞地望着头顶陈旧的绿瓦,沉默不言。
她也不拒绝食物,喜儿喂她什么她便吃什么。
她只是沉默,将一种空洞绝望渲染到极致。
喜儿自忖天不怕地不怕,可是见着这样一个绝望的丽人,也忍不住哀伤起来。
在皇宫之中呆久了,她也渐渐猜出了她的身份,杨雪珂,这个名字放在十年前便是“神童”“天才”的代名词。
即便是在今日,那些恨女不成凤的母亲的抱怨词也总是“你要是有丞相家女儿一层的聪明劲就好了”,诸如此类!
当年南楚刚刚拔除外戚,国力孱弱,又加上边境战事频繁,南楚岌岌可危。是这个才九岁的女娃献“私田制”,一语道尽天机,帮着南楚大王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
这份才识,即便放在千百年后也会令人侧目的吧!
可是女人,一遭遇爱情便软弱了!
她在世人的叹颂艳羡的目光中成为受宠至极的雪妃,以一个妻子的身份出现在世人面前,光芒尽敛,波澜不惊!
想来,她是爱极了那个天子的!爱到放下抱负放下理想甘心站在他身后相夫教子!
喜儿有时候会忍不住想,那个南玥彻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啊?竟可以让这般惊才绝艳的女子为他生为他死为他痴为他狂?
是如同自家公子那般风流无住,多情更痴情?还是有着宽衣广袖指点江山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豪情和从容?亦或是坚硬如冰冷漠无情?
喜儿想着,竟有些痴了!
“嗯!”一声嘤咛,床上的丽人纤如蝉翼的睫毛轻颤,秀眉轻拧,愁肠百结,衬得一张苍白如纸的脸庞愈发的悲凉!
喜儿拿来温水和药,静候她的醒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