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深了,日本宪兵司令部内依然是灯火通明,但却静的可怕。经过刚才的一阵喧嚣,整个院子已经彻底沉寂下来,偶尔听到的,只有巡逻队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和狼犬粗重的喘息声。
二楼的一个房间内,川上忠辉换上了深色的和服,用清水仔细的冲洗过双手后,小心的点燃炭火煮水,不多时,水便煮开了。
他熟练而轻柔的在茶碗中放入茶和煮开的滚水,并用竹制的茶匙将茶汤搅拌至泡沫状。
川上左手托茶碗,右手五指持茶碗边,将身子俯下,恭恭敬敬的奉给坐在对面的庄崇先。
庄崇先庄重地双手接过茶碗,点头致谢,而后三转茶碗,轻品、慢饮、奉还,动作轻盈优雅。之后,他闭上眼睛,似乎在回味茶的余香,良久才张开双眼,“川上君,您南坊流的茶艺又精进了许多啊!”
川上则一脸歉意,“庄君谬赞了,正值战争时期,原本淡雅肃穆的仪式迫不得已简化了许多啊,真是抱歉!”
随即,川上命人将茶具撤掉,换上普通的茶水。等下人退出门外轻轻掩上木门,川上才郑重的一鞠躬,“庄君,实在很抱歉,这么晚还把您请过来。”
“川上君,你我之间就无须客气了,今天晚上的事情,说说你的看法吧。”庄崇先微微欠身。
川上并没有急着开口,而是端起茶杯,呡了一口茶,似乎在体味茶水的味道,缓缓地说道:“在我说之前,我想想先听听庄君的看法。”
庄崇先没有拒绝,“我的看法很简单,这次的事件,是针对渡边少佐的,你我心知肚明,渡边此次来的目的。但我很怀疑,表面上,渡边只是你的随从,一个普通军官。究竟是谁会打他的主意,还有,是不是走漏了消息,从哪里走漏了消息,要知道,本地了解渡边实际情况的,只有宪兵司令部小川司令官、你我和羽田少佐四人。”
川上摆摆手,“庄君,你很直接,我也不必和你绕圈子了,刚刚我们已经对几具杀手的尸体进行了检查,很遗憾,一点有价值的线索都没有发现,但这就是蹊跷之处,一共四名杀手,他们使用的武器,穿的衣服,甚至是内衣裤、鞋袜都很普通。他们没有带一点个人物品,连香烟或者火柴都没有,也没有任何刺青或者标记,你也知道,目前正值战时,我们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确定这些人的真实身份。只有一点,我猜你也发觉了,但这一点倒像是故意为之,所以不能称之为线索。那就是这四个人每人除配备一把手枪外,手中还有一样武器,就是一把短刀,也就是小刀会的标志性武器,我相信庄君也有同样的感觉,这很像明显的栽赃嫁祸。”
川上停了下来,看看庄崇先的表情,“仅仅这一点特征,也摆明了杀手的身份,很显然,幕后的人在掩盖自己的身份,打算把水搅混。”
庄崇先点点头,“这点我和川上君的看法一致,小刀会只是个江湖组织,虽然和王亚樵的斧头帮有联系,但他们的力量薄弱,也只是在上海附近活动,这样直接刺杀皇军军官的行动,以前从未有过。”
庄崇先顿了一下,看看川上,“既然从杀手身上无法得到有价值的线索,那不妨接着我刚才的想法,从消息走漏的来源下手去查。倒是川上君顾左右而言他,似乎心里已然有了计较。”
川上站起来,朝着庄崇先深鞠一躬,然后肃然坐下,挺直了腰板。“庄君,大局如此,我们已经坐在同一条船上,我只希望七年的时光不曾消磨掉你的睿智和理想,毕竟大东亚圣战已到关键时刻,我盼望我们能同舟共济,为日中两国复兴大业尽绵薄之力。”
庄崇先看了看川上,“川上君,时至今日,我的理想早已经灰飞烟灭,你所谓的复兴大业对我来说,结局只有一个,那就是遗臭万年。你不必介怀,事实就是如此。至于目前,我会把我的事情做好,这还不够吗?”
川上无奈地摇摇头,“庄君,你的执着和理想我是了解的,话说到这个地步,我只能尊重你的想法。转回正题吧,我很认同你刚才所说的,就现在的情况来说,消息的走漏完全是不可能的。但作为我们,只能将事情做最坏的打算,除去我们几个的原因,了解这件事情的,就是驻屯军的几名高级将领以及南京特高科。毕竟这件事情,是由驻屯军和南京特高科联合部署和指挥的。”
庄崇先沉思片刻,“你忽略了另一个可能。”
川上眉毛一挑“哦?”
庄崇先用手指蘸了点茶水,在面前的茶几上写下两个数字。
“嘶”川上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通过什么渠道得到的情报?为什么这么做?原因呢?”
庄崇先呵呵一笑,“川上君,当年在日本的时候,我们曾经做过一件事,就是毫无保留地互相分析对方,把对方的优缺点一一列举出来,以使我们自己能够更深入地了解自身,进而克服不足之处,你当年为我列举的四点建议,我可是历历在目,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但我为你唯一提出的一点,看来你是根本没放在心上啊。”
庄崇先喝了口水,继续说道:“所谓战争,三分军事、七分政治,你我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