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场在东宫门之外。我足足行了三炷香的时辰才到。日头尚未到苍穹之顶。我微微歇了一口气。举目朝着人多的地方远眺而去。
却是寻遍了。也未瞧见陆景候一向醒目的身形。
我心里空落落一片。苦着脸缓缓倚靠在了身后的宫墙之上。
“苏苏。”
我听见是王喜的声音。心中澎湃着一阵狂喜。转面便欲问他。他却是了然一笑。朝身后一方指道。“陆公子正在那处。陛下知道他心不在焉。也料到你定会來寻他。便暗中让我过來接你。”
女帝一向都是料事如神。可有何时是料错过了的。
“陛下……怎么知道我其实并沒有死……”我垂下眼。“那日她分明也去淑玉宫了的。还有你。你后來送别陆景候时。也在说着我已死。让陆景候好好念着……”
“你年纪小。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一般。”他轻轻一笑。又是一叹。“哎呀。其实人活得久了。看的事情也都通透许多。往往这些身不由己的事情。也都是自己在一个人孤独地唱着戏罢了。”
他话里有些禅意。我听不太懂。他却是将我轻轻一带。我转过这一路的宫墙。入目果真是陆景候白衣墨发地立着。似在低语。又似在聆听女帝所讲。
我去时已经被女帝注意到。许久未见了。她也是瘦了不少。眉眼里被岁月留下了细微的痕迹。她竟是朝我和善一笑。转面又朝陆景候说了一句话。我未听清。却是见陆景候拱手一让。往一边退下了。
他临走时朝我遥遥望來。我的心神魂魄都要被那一眼吸走。愣愣要迈步跟着他去。女帝却是唤了我道。“朕让他在别处候你。你过來。与朕说说话。”
我怔然抬眸去看她。她举手投足里远远隐去了昔日的帝王之气。似一位最平凡不过的长辈在对晚辈谆谆教导之前。露出最平和的笑意來。“怎的。”
我依旧是忘不了。正是她害得我与陆景候分离许久。一时间踌躇不欲上前。她微微凛然。“朕在与你说话。为何不应。”
我慌了神。连忙迎上去。垂眉拱手。还是如以往身为女官时的态势与她行礼道。“微臣见过陛下。”
她缓缓笑了一下。“也不怪朕平时对臣子那般严厉。便是你。也要朕吓唬着才肯听话。”
我心神一滞。并不敢吱声。她挥袖了抬起手來。远远指向校场那方。“你的郡马爷。给朕带了不少兵马來。朕令人点过。足足有五千。他这般倾力相付。果真是打算安生和你过一辈子了。”
我忙小声应道。“陛下有所不知。微臣与他俱是有归隐山林之志。如今天下太平。正是将从前兵马献给陛下。也好赎了从前起兵的罪孽。”
“哦。”她微微有些怔然。“说撤便撤。可不像他的性子。”
“斗得久了也会累。恕微臣忤逆直言。”我低低道。“况他从來都是有许多牵绊。不能放手。故而一直及不上与陛下比肩的位置。他若是沒了我。或许不至于受那段苦。”
女帝自然知道我指的是陆景候战败被圈禁于宗人府。她双眸有些迷离地看向远方。“这便是朕。为何一直不忍杀你的缘故。”
“多谢陛下一直忍耐不杀之恩。”我心中一片坦然。“微臣一直想着。若能与他相守白头。远比他坐到那个冰冷的位置。以致我在他背后远远望着他來得好。”
“你说的对。”她轻声一叹。“若朕当年也能这般通透。也不至于……”
我听到她止了话头。又是转了其他言道。“朕这宫中的两座大殿。都是在半月内被大火烧得干净。”女帝凤目微眯。朝我看來。表情里倒未有过多神色。仿若在说着一件平生最是不相干的一件事情。“烧了也罢。朕也不能光靠着回忆再过日子了。”
我怔了一怔。却听她又道。“只是听得行舒说。淑玉宫中有不少他珍藏的一批画作。尽毁于火中。的确是有些可惜。”
“回陛下的话。”我垂眸道。“那些画若果真是他所珍藏。定是在淮府里好生放着。何必拿到这淑玉宫來。想必只是淮大人的执念。在这次火里毁了。倒也不算什么。”
他往后。总会有更多的画。好好地装裱在他书房里。供他静静赏望。只是那画中的人。也不必是我了。
“你这话倒有几分为他脱解的意思。”她将面转过去。从这城墙之上俯瞰而视。居高临下望着远处校场上正在操练的兵士。“朕今日才得知。你姐姐一行竟是被行舒逼得离开若仙斋了。”
我喉间一噎。半晌吐不出一个字來。女帝语气有些变化。似在责备淮宁臣。“白术从朕登基前。便一直与朕交好。他行出如此错事。朕不会轻饶他。”
“淮大人心急行事。况现下凡事都以干戈化玉帛为好事。陛下不必惩戒于淮大人。”我朝她深深一拜。“说起來。阿留殿下能有今日的成就。也是殿下自身的福分。自然。也是少不得淮大人的功处的。”
“朕不愿再另寻他人來爱。故而一直未有子嗣。”女帝低低一叹。眉目微垂。比起往日凌厉的面容多了许多女人家的楚楚。“阿力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