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陵。最迟能坚守到今夜……”方远着一袭青墨色长衫立在廊柱的阴影里。望着小小的院落里坐在轮椅中的人。“你打算怎么办。”
轮椅之中的人抬起头。遥望苍天。抬起手感受着西北风粗鲁的缠上自己的手指。他道“申时三刻……”
“何意。”方远微蹙着眉。似有期望。
“调你的人去石河取水。申时之前务必将石陵里里外外都浇遍。记住。石陵城门内外要一直不停的浇。越多越好。越远越好。城楼上也浇。家家户户的门上也要浇……”轮椅上的人好像啰嗦个沒完。面容十分冷静“记住。千万不能出城门。不能让楚军看见你们在做什么。准备火油。箭。还有冰鞋。长刀。能有多少就准备多少。若是缺就让铁匠铁司赶制。”
“你先去办这些。余下的申时你再到我这儿來。”轮椅上的人不紧不慢的吩咐。
好一阵子。廊柱后的方远还是未走。轮椅上的人终于将目光瞥向了他“还有事。”
“从北边儿來了好些人。一踏进石陵就呼天抢地的要死守石陵。说石陵若是破了。远在北边儿的城池将无一幸免……”方远三言两语说得差不多了。却看见轮椅上的人似乎沒理解他的意思。淡淡的模样好似在问。那又怎样。
“我们连吃败仗。毫无还击之力。如今听了这些消息。会不会勾起将士们思乡之情。军心动乱……”方远很担忧。当然那些人说要与石陵共存亡。是要帮助云汉抵抗楚军。但事情的两面性太多。沒保着多少人心底已经这样想了。只待一个契机。谁要是巧加利用。逃军甚至叛军都有可能出现。而一旦有一个。那将是不可控制的此起彼伏。
“那些人住哪儿。”轮椅上的人有些惊异。
楚汉一战打了将近一年了。突然在这么关键的时候冒出这样一批人。听方远那口气。那些人不是随随便便的哭诉。像是去了不少地方。石陵的老百姓或许已受了不少影响。方远才会注意到他们。
“军营外的石河边上。”方远的声音有些捉摸不透。他实在太疑惑了。栖身之所也沒有。就这样赤手空拳的來了战场。挨着军营。天天游说石陵百姓。
沒有人像这样做。方远沒有一刻明白过。
“你先去办正事。此刻不需管那些人。”轮椅上的人吩咐了一声。自己推着轮椅往小径外去“我先去看看。申时。务必到这里等我。”
石河边上。河水时而凶猛的拍打上护堤。在河边溅落一地的水花。
一名女子正在低头在江边取水。又急急提着那桶水钻进了帐篷里。未消片刻。她钻出了帐篷往旁边的帐篷去。几顶帐篷。只看见她一人在忙碌。
丰源将轮椅上的人推到了帐篷边上。正赶上那个女人从帐篷里钻了出來。一双疲倦布满血丝的眼看了一眼他们。就落在轮椅上的人身上。打量一番向造访者走去。有些疑惑的询问“公子受伤了。”
轮椅上的人却是不说话。惊愣的望着眼前的人。一霎时。方远的话从回脑海。那些人一进石陵就到处哭诉。那些人……
“春儿。怎么了。”另外一顶帐篷里钻出來一个男子。一眼就瞥见了僵着的三个人。男人沉眉走了过去“怎么了。”
“向大哥。我沒事。就是这位公子。问他哪儿受伤了他也不说……”女子的声音轻柔之中微显疲乏。嘴角勉强挂着令人放心的笑。
轮椅上的人直勾勾的盯着她看。女子也感觉到了那如炬的目光。嘴角的笑倏然僵滞。她凝着眉又朝前走了几步。像是太远了未看清楚轮椅上的人的面目。
“春儿。你怎么了。”女子的手臂一把被男人扣住。女子恍惚回神望了一眼身旁的人。目光再一次逡巡在轮椅之上的人身上。
轮椅上的人不紧不慢的抬起了手旋转轮椅轮子。背向了女子。像是要离开。
女子慌乱的要拦住他。他却又转了回來“能否借一步说话。”
女子的神色僵硬得有些恍惚。连连道“可以。可以。”
两个人。一前一后來到一处缓坡儿上。那轮椅是不能往上再去了。女子站住后“你是谁。”
良久。雪风伴着一声轻问“她……來了吗。”
她。
沒头沒尾。一个人问另一个人还是问。答案已心知肚明。
女子泫然欲泣。脸上却布满了笑容“她沒有來。她在云城。有小四照顾。”
“她让你來这儿做那些事的。”轮椅上的人眉心的褶痕一道一道儿的挤着。也不是问。倒像是陈述。
“是。”女子沒觉得有何不妥。十分关切的问“公子。你住哪儿。怎么……你的腿……”
“无碍。”轮椅上的人淡然得有些漠然。“她如何一个人留在云城。齐风呢。”
女子的脸色苍白了几分。有些哀痛。随后应道“丰南一战。都说您……我们也就回了云城。”
“她知道我死了。”轮椅上的人语气之中终于有了一丝起伏。却是满满的苦涩。
“春儿离开的时候。她不知道。相信小四也不会让她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