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何时关心起那些贱民来了。”李梦华皮笑肉不笑地说。
我竟不知道一年多未见,李梦华倒越发刻薄了,从前我与她一道溜出去玩耍时,她常常会施舍些银钱给街边的乞丐,可如今却……
“难道娘娘竟不知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么,若是百姓在水深火热中,必然对皇帝有不满之情,这样民心不安,皇帝如何能治好国,这样浅显的道理,娘娘不会不懂吧。”我故意加重了浅显二字,提醒李梦华她的浅薄无知。
“快别说这个了,妹妹快来榻上坐,我有好东西给你。”李梦华执了我的手,拉我坐在榻上。我见桌上摆了一盘子蜜桔,便只她要给我什么好东西了。
“妹妹快尝尝,这是边疆小国前些日子才进贡来的蜜桔,平日这宫里可吃不到这个。”
之前还叫我公主,现在却一口一个妹妹,若不是有求于我,怎么会这般殷勤,可我如今还有什么是她所求的。
“这种东西我从小吃到大的,并不是什么稀罕物。”我装作兴致缺缺,这从小长在这宫里的我知道,若是平白拿了人好处,总有一天是要还的,这是母后教我的生存戒条。
见我这般冷淡,李梦华那张倾城之色的脸上泪珠滚落,神色哀痛,这倒让我糊涂了,这李梦华到底耍什么把戏。
“妹妹这般见外,想必还是不肯原谅姐姐,姐姐当然那般行为,是有苦衷的啊。”
我正听她哭诉,炉子里熊熊燃烧的碳突然发出“啪”的声响,将我的心惊得七上八下。我暗自抚平了情绪,故作平静道:“那你倒说说,你有什么苦衷。”其实,我的心早已波涛汹涌,当然灌药给我喝的事,除了因为喜欢杜墨羽,想将我处之而后快,还能有什么别的原因。
李梦华见我肯听她解释,便抽出手帕抹干了泪,我细细一看,面上平静无波,暗下却吞声忍泪,这手帕不正是我十三岁时赠与她的吗,难道她真是原来那个待我如亲妹妹的梦华姐姐?
“阿敏,一年前,皇上登基后,便下了圣旨纳我为妃,我虽知你对他一片痴心,可我若是抗旨不尊,便是灭门大罪,我怎可为了姐妹之情而弃家人性命于不顾,便只好遵旨嫁给皇上。”李梦华说着,又呜咽起来。
“可你为何要给我喝那药,还将我送出了宫。”
“你被皇上软禁之后,我进宫看你,当我看到你已将自己折磨成那般田地,知你内心痛苦,便想帮你忘了这不堪回首的事,让你好生活下去啊。”说完,她已是泣不成声。
“所以你就将我丢弃在荒郊野外?”我瞪大了眼,生怕泪珠子会断了。
“你无故从宫里消失,皇上必定会想到我,我怕受到严刑逼供时会将你的下落说出来,便命人随意将你放在哪个地方,每日祈求上天,希望有好心人肯收留你,所幸上天待你不薄,让你遇到了丰家的人。”李梦华抱着我抽抽噎噎。
“梦华姐姐,若你所言非虚,那阿敏是却错怪了你。”原来是我错怪了她,她竟为我冒着被杀头的危险也要送我出宫,我心中大为所动。这世上,除了父皇和丰玉,便没有人对我这般好过了。
“我可对天发誓,若我所言有一丝虚假,那我李家便满门抄斩。”李梦华字字铿锵。
“我信姐姐,姐姐发如此重的誓,令阿敏好生感动。”我心中愧疚,自己竟不识好人心。
“那么阿敏可否与姐姐尽弃前嫌,从此,你我姐妹二人不分彼此。”李梦华真诚地看着我,我回以她肯定的回答,她便高兴得像以前一样在我的头发上亲了一下。
“阿敏,此生你与皇上已是无缘,也无法再回丰家,以后,你可有什么打算?”李梦华忧心忡忡道。
“梦华姐姐,阿敏虽没福气,可此生已得到夫君的垂青,阿敏心里很满足,阿敏再也不想以后如何,皇上将我囚禁在这宫里,若我再逃出去,阿敏唯恐累及丰家,所以,以后我会安分地呆在宫里,不作他想。”每每想到丰玉,我便徒增惘然。
“阿敏,我苦命的妹妹,皇上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何这么对待你,即便有再大的仇恨,你也是无辜的,怎能无端迁怒于你呢。”李梦华的泪已化了妆容。
“姐姐别哭,阿敏不苦,阿敏有那么多回忆,何愁今世孤独。”
“阿敏,姐姐不会让你孤老深宫的,姐姐会劝说皇上,叫他放过你,好让你回到你夫君身边。”
即便李梦华这么说,我与她都明白,此事没什么希望,我与她相对泪流,呜咽不语。
暖阁的门突然被打开,阿兰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正要说什么,李梦华开口便高声喝道:“何事这般慌张,进来之前不知禀报吗!”
那阿兰倒比阿宁镇定了多,她并未匆忙跪下,也未哭哭啼啼,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句“娘娘恕罪,奴婢有事禀报。”
“何事,说吧。”
阿兰正欲开口,瞧见我在一旁,便立刻噤声,不可察觉地向李梦华暗示还有我在场。
李梦华与我对视一眼,便对那阿兰说道:“但说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