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晚上就是除夕了。
远处庄子上已经有人开始放炮仗,不管大户小户都无一例外的传出砧板声。
陆风难得起了个大早,精神抖擞的带着玉珠和春晓装点后院,先糊上老管家从南京城买回来的年画,再挂上和年画一起买回来的春联——据说这东西刚流行起来没几年。
玉珠捧着手炉不满道:“也不知道是哪个穷书生手笔,还没妾身写得好呢。”
“那明年你来写?”陆风从屋里点了根烟香出来。
“那可得说好。”玉珠挺高兴:“明年里里外外的春联妾身都包了,一张都不准从外面买。”
“成。”陆风吹了吹香,朝春晓一昂头,说完就往院子外走。
“等会儿,干吗去?”
“放炮仗啊。”
“晚上再放,马上要祭祖了。”
陆府的下人们为了提早回家过年,天刚亮就起来干活,里里外外打扫的打扫,准备的准备,等各屋各院都一尘不染,整整齐齐的贴上了福字和春联,厨房的年夜饭也大部分准备好,已经到了中午吃饭的时间,但这时候还不能走,要跟着小侯爷一家祭完祖,这一年的工作才算完。
都说过年的规矩多,规矩最多的还要数祭祖。
大到祭品以及一应陈列,小到所穿的衣服和跪拜的姿势,一切都得按照规矩来,稍微有个大意的地方就成了对祖宗不敬。
玉珠嫁进来头一年,对这种事情一直很重视,知道陆风肯定又是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懂,所以一边帮陆风穿衣服一边讲解,折腾了大半个时辰才终于放心。
两口子在老管家的陪伴下来到祠堂,外面站满了人,家里一百多口子下人全部到场,无一例外。
现场很安静,玉珠和老管家很肃穆。陆风也受到感染,目不斜视。
眼看到了时辰,陆风和玉珠走进祠堂里,刚刚跪下陆风就想起个事,问玉珠:“春晓怎么不进来?”
玉珠愣了一下,然后表情怪异的答道:“她不能进祠堂。”
“那可不行。”陆风知道又是正妻小妾之类的名分问题,但都已经答应了春晓死后要埋在一起,祖宗面前当然也得在一起,于是回头朝祠堂外看了眼,找到了正嘀嘀咕咕的春晓,朝玉珠道:“让她一块进来吧。”
玉珠起身燃香,没吭声。
陆风就当是答应了,起身跑到祠堂外,在老管家愕然的眼神中把春晓给揪了出来。
春晓已经意识到陆风要做什么,一脸慌张的朝陆风猛摇头,努力想挣脱开陆风抓着她的手。
“再不进来抽你!”陆风恶狠狠道,一把给这丫头拽了进来。
祖宗牌位前,陆风重新跪下。春晓没有再挣扎,听话的跟着跪下,低着头泪流满面。玉珠燃完香分给陆风三根,自己三根,最后给春晓三根,没说什么话。一家三口毕恭毕敬的跪拜。
玉珠此刻心里肯定在向祖宗祈祷,保佑陆家往后能更上一层楼,或者永远像今年这样红红火火下去。
而春晓的心思从来都不大好猜,这会儿祈祷着什么都不一定。
至于陆风,虽然面对着陌生的牌位,一大堆列祖列宗也基本没什么关系,但这也倒也并不妨碍他厚着脸皮套近乎。
说点什么呢?
回想过去这一年来,陆家的确过得不错,但陆风知道陆家在外受人尊重,是自己的功劳,唯一需要跟这一堆牌位感谢的,是因为有了陆家这块门面,他才能娶到一个门当户带的玉珠当老婆,才能有以前就一直在陆家的春晓陪伴在身边,而这也是对他来说最重要的。
所以陆风此刻心里也有祈祷。他希望这群祖宗能看在他让陆家红红火火的份上,保佑明年陆家不要惹上什么飞来之祸,保佑玉珠、春晓和自己明年能健健康康,最好连感冒也不要犯,能捎上一个人的话就把陈留郡主也算上,能再多捎几个人的话,最好身边的所有人都能算上。
玉珠过年前有段时间再烦恼生娃的事,后来虽然没怎么提,但陆风知道这事儿玉珠心里一直很着急,而请求祖宗保佑延续香火本来就无可厚非,所以这个请求他说的理直气壮。春晓这丫头有什么心愿还真不知道,不过她既然喜欢在外面做买卖,那就保佑她能继续坑下去,这事儿也得和祖宗说一声。
另外还得希望祖宗保佑来年风调雨顺,如果这事儿他们在上面管不了,就托托关系,最好让二郎庄一年到头该下雨时下雨,该出太阳时出太阳,像今年这样的洪水就千万不要来了,得让庄稼都健健康康的往起蹿,到了来年秋收的时候,粮食就能堆满库房,就像玉珠希望的那样。
如果只有这一次祈祷的机会,以后就不能再求祖宗保佑,陆风还希望能跟祖宗们打个商量,不求都活成一百二十岁的老妖怪,能没病没痛的活够八十就行,但最好不要一个一个的死,那样会很让人伤心,两口子比春晓大,就要等她一会儿,等她活到了八十岁,然后一家三口一块儿死,这样最好。
陆风正跟老祖宗说着呢,发现旁边的玉珠碰了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