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狗通常要看主人。
我在李天虎眼里，不过是一条狗。
可我这条狗，毕竟还是闸北警署的探佐。如果说主人，李天虎的干兄弟戚探长也算我的主人吧？
李天虎拿着刀子，正要挑我的脚筋，他的一个手下却对他耳语几句。
李天虎放下刀子，俯视着被打的奄奄一息的我：“看在你是老戚手下的人，就不挑你手筋脚筋了！”
说完，李天虎竟然脱下裤子，朝着我的脸撒了一泡尿！
李天虎挑衅似的看着潘老板：“我说干大哥啊，你以后还是别找这种废物来帮你了！否则，你的下场会跟他一样！”
李天虎便扬长而去。
我鼻青脸肿的躺在地上。潘老板费了一番力气才将我拉起来。
早上我还穿着新探佐制服意气风发的去警署报道，下午我便被打的鼻青脸肿，还被人浇了一泡尿。这落差来的太快，让人不能接受。
不能接受又能怎样？李天虎是三六香会的香主，即便我现在爬到了探佐的位置，他想收拾我还不是像碾压一只蚂蚁一般？
想要不被伤害，就要爬到比想伤害你的人更高的位置。这就是上海滩，弱肉强食的上海滩！
潘老板将我扶在椅子上，抱歉的对我说：“杜探佐，把你拖进这件事里，我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一会儿去给你那些钱，算是我给你的汤药费。”
我今年二十四岁，二十四岁正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年龄。被打是小事，受辱却是大事。
我一改之前的态度，对潘老板说：“潘老板，你放心，从今天起，李天虎跟我已经结下了死仇！我会尽全力帮你！”
潘老板说：“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你能帮我重夺三六香会香主之位，为我爹的死讨一个公道，我一定会重重谢你。”
潘老板啊，其实你不必许我重利。李天虎在众目睽睽之下羞辱了我，不报此仇，我誓不为人！
李天虎，今天的事情，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我一瘸一拐的叫了一辆黄包车，回到了闸北警署。
我的脸肿的像个猪头，整个一层楼的便衣，都在看我的笑话。
戚探长当着一众便衣的面，骂我道：“你是怎么办事的？我让你去查案子，你却出去给我惹事！事没办成，还挨了一顿打！真不知道上头怎么会升你这个废物做探佐！”
戚仁昌！好你个混蛋！你明知我所在的南门香会和三六香会是死敌，明知这案子牵扯到三六香会的内斗，里面的事情错综复杂，还派我单枪匹马，不对，应该是无枪无马去北坊。你这双小鞋给我穿的也太明显了些。
我是黄副署长的人，我被打，他自然不能坐视不管。他下楼来，先是查看了我的伤势，又对戚探长说：“戚探长，你那位干兄弟李天虎也太过分了些！杜月恒当着警署的探佐，又是青帮的甲等帮众。他奉命去查案，李天虎于公于私都不该刁难。可你瞧瞧，这已经不是刁难，而是赤裸裸的攻击！他这是要与整个闸北警署为敌，还是要与整个青帮为敌？”
戚探长笑着说：“于公于私？于私，杜月恒是南门香会的人，三六香会与南门香会之间的事你比我清楚。这只是香会之间的争斗，怎么能说李天虎是与整个青帮为敌？于公，潘老香主的死早已盖棺定论，他儿子的酒楼被烧，一口咬定是李天虎做的。杜月恒还去查人家，李天虎能不大动干戈么？”
黄副署长被戚探长气的发抖：“戚探长，难道不是你派杜探佐去北坊查这件案子的么？！你这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吧？”
戚探长大笑道：“诶呦？黄副署长这话什么意思？我倒要讨教，谁是项庄，谁又是沛公？”
隐忍，通常需要比撕破脸皮更大的勇气。
我捂着伤处半趴在办公桌上，看着闸北警署内的两位大佬斗嘴。我脑中闪过一个想法：先隐忍吧。大丈夫能忍常人所不能忍！
“二位官长。我不会办事，得罪了李天虎，挨揍是自找的。”当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自己都把自己吓了一跳。
戚探长得胜般的对黄副署长说：“听听，他自己都承认了！是他自己不会办事！唉，巡警出身的人，怎么会有能力做探佐呢？”
黄副署长也是巡警出身，靠着苦巴巴的熬资格才快六十岁的时候当上副署长。戚探长这么说明明就是在指桑骂槐。
黄副署长被气的哑口无言。
我身上的伤疼痛难忍。傍晚下值的时候，我几乎是被胖老王背着回的家。
听说我挨了打，我师傅曹半瞎在夜色中来到了我的家。
我把事情的经过告诉我师傅。我师傅沉思一阵。
“阿恒，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三国时候，刘备和曹C煮酒论英雄，天上打雷，刘备装作害怕丢掉了筷子。这叫示弱。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跟戚探长示弱！”我师傅说道。
“示弱？怎么示弱？我在他眼里是黄副署长的人。他现在跟黄副署长水火不容，他自然把我当作眼中钉肉中刺！”我问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