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押着走过的马奴队伍中,有个黑瘦的年轻人看到图勒拜克对苏克里班比了个划脖子的手势,突然大叫了起来,被几名山贼打翻在地。
这一阵喧闹引起了图勒拜克的注意,他听到有人用磕磕巴巴的诺多语大喊:“不要杀我!我要见你们的头领!”他来了兴趣,走了过去,阻止了继续殴打的山贼,看着在地上缩成一团的马奴,问:“你有什么话要讲?”
那个马奴大约二十多岁,衣服破烂,脸上青肿,鼻子和嘴巴都冒出了血,听到有人问话,连忙爬起来跪在地上大喊:“我是诺多人,我会养马,不要杀我!”
他不住地磕头,图勒拜克很不喜欢别人磕头,虽然这种掌握了别人的生死看着别人跪地求饶很有一种别样的快感,他温和地说:“抬起头说话!”
马奴抬起了头,看到图勒拜克这么年轻,眼神里有些失望,又看到山贼们都簇拥着他,连忙老实地说:“我叫桑波利,老家是占陀罗郡维诺诺村的,我会养马,还会给马看病,求老爷不要杀我!”
他的诺多语说得并不流利,腔调有些古怪,图勒拜克倒是知道这个维诺诺村,他打量了桑波利几眼,冷笑着说:“拉下去砍了!”桑波利急了:“为什么要杀我?我们都是诺多人啊!”
图勒拜克哼声说:“你在撒谎!以为我是傻子吗?”眼看两名山贼抽出了剑走上前来,桑波利膝行了几步,急急忙忙说:“我没有撒谎!我们家世代给马看病,我父亲被抓到了草原,我是在叶护部出生的,我也是诺多人啊,首领大人,我没有撒谎!”
图勒拜克摆摆手,让山贼退下,说:“那么你最好把所有的实话都说出来!”桑波利确实带着诺多人的外貌特征,可是他脸有些圆大,眼睛细长,头发还有些卷,显然是跟草原的蛮族混了血的。
桑波利老老实实地讲了起来,原来他家世代兽医,养马看马很有一套,几十年前蛮族突入东北第二军团的防线,他的父亲被蛮族掠走,成为了蛮族一名贵族的奴隶,专门在马圈里负责打扫卫生。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他父亲施展手艺救活了一匹难产的母马,被贵族提拔,然后让他和自己的一名侍女也是考斯克人结婚,生下了桑波利。桑波利继承了父亲的技艺,成为贵族的马医。后来这名贵族在草原的内斗中失败,桑波利一家成为了另外一名贵族的奴隶,他的父亲因为忍受不了草原的风寒,病故了,母亲则被赏赐给贵族的另外一名手下。
桑波利的父亲一直心念故土,他的第一任妻子和孩子都在那一次的蛮族入侵中被杀死了,即便是被原先的主人指了婚,他依然把自己视为一个高贵的诺多人,只是草原看守严密,他一直没有找到逃走的机会。
为了让儿子牢记自己的血脉,他从小就教育儿子说诺多语,桑波利把父亲的教导记在心里,也一直为自己有诺多人的血统而自豪,却又暗暗为自己有一半的蛮族血统而自卑。
这一次草原遭受了几十年未曾见过的大雪,他跟随着第二任主人来到了诺多人的土地,刚才看到图勒拜克示意苏克里班杀掉俘虏,他以为自己也会被跟着杀掉,忍不住大喊起来,希望能够活下去。
听到桑波利的讲述,周围的山贼都沉默了,图勒拜克长出了一口气,伸出手来,说:“欢迎你回家,桑波利,我的同胞!”桑波利看着图勒拜克伸过的手,突然愣住了,他握住图勒拜克的手,突然嚎啕大哭起来,哭得撕心裂肺。
苏克里班原本要去下达杀俘的命令,听完了桑波利的讲述,握着长棍的手青筋暴起,维陀罗郡虽然有占陀罗郡在北方挡着,很少遭受蛮族的侵害,但是作为一个民族,大家都有亲人朋友,或许同样遭受了苦难,所以都感同身受。
桑波利大哭了好一阵子,不好意思地抹着眼睛说:“老爷,请求您收下我,我有手艺,什么苦都愿意吃,哪怕是死,我也要死在祖先的土地上,绝对不会再回到草原!”
图勒拜克点点头:“好吧,你就跟随我们上山吧,山寨还缺少兽医,好好干,山寨不会亏待任何人的!”他看到桑波利破烂的衣服下面皮肤上有许多伤痕,显然不是刚才山贼们殴打他身留下的。
桑波利指着身旁的马奴们说:“这些都是我的伙伴,他们有的跟我一样,也是诺多人,被蛮族们劫掠到了草原,还有些是卑微的奴隶,希望老爷您给我们赏口饭吃,我们都是会养马的!”有些听得懂诺多语的马奴们大声叫了起来,图勒拜克捏着下巴,他本意就没想着把这些马奴处死,赞恩的手下懂养马的实在不多,刚好给他增加些人手。
于是他点点头:“只要他们愿意,我们山寨就收留他们!”桑波利大声用考斯克语说了什么,那些马奴们都欢呼了起来。考斯克语听起来很难听,舌颤音特别多,就好像张着嘴巴对着电风扇说话似的。
看到苏克里班还站在一旁,他刚准备下命令,又想起了什么,对桑波利说:“我们俘虏了两百多名蛮族士兵,准备把他们全部处死,你们有人想要亲手报仇的吗?”桑波利把话转述给马奴们,有很多人纷纷跳了起来,高高地举起了手。
图勒拜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