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妇人慵懒斜靠着房门,看着房间里一片狼藉,站在原地浑身是血的王富贵。眼中第一次露出不加掩饰的赞赏,道:“富贵险中求,王富贵,你又赢了一回。”
王富贵双臂几乎残废,忍着剧痛,蹲下去翻落霞山老叟的尸身,终于被他搜罗出一本《诸天道志》,不忘转头朝贵妇人露出个实诚笑脸道:“因为小的知道有夫人撑腰,所以才敢搏命。”
贵妇人笑了笑,瞥见那本古籍,道:“这是讲述江湖诸大洲各地人情风味的,各大宗各大派都有,此书不值钱。”
王富贵听了,也不气馁,憨憨道:“那夫人能送给小的吗?这老叟也太寒酸了,身上连张银票都没有,我好歹捞点。”
美妇人听了王富贵的话被逗乐,笑道:“拿去吧,这人是你杀的,这《诸天道志》本就是属于你的东西。杀人放火金腰带,你杀的人自然也就是你的东西。”
王富贵已经虚弱的连将那本残缺秘籍揣进怀中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叼在嘴中,尚在流淌鲜血的双臂惨不忍睹,却还是一脸开怀。
贵妇人笑道:“杀人越货夺宝的感觉如何。”
王富贵乐呵呵道:“甚好,可惜得手的宝贝少了点。”
贵妇人走向王富贵笑道:“孺子可教。”
她掏出一只羊脂玉瓶,在王富贵左右肩膀分别滴下两滴芬芳扑鼻的碧绿色玉液,便立即止住了汹涌的伤势。
王富贵还不至于得了宝贝就忘乎所以,小心翼翼问道:“夫人,接下来该咋办?”
贵妇人莞尔道:“逃呗,真当我是无所不能的神仙啦,杀了这么多人,总不能继续招摇过市。本来兰桂坊在扬州城里开了在这么多年,招惹的仇家数不胜数,早就该走啦!今日,又杀了大理寺卿谢光的儿子,这谢光必不会善罢甘休,陈郡谢氏可是世家大族,力量势力不可小觑。你初生牛犊,什么都不怕,我可有些紧张。我已经收拾妥当,走吧,杨州已经没值得留恋的了。”
还真说走就走了。
换好崭新衣衫的王富贵跟在贵妇人身后,有些木然。
贵妇人走在前头,微笑道:“怎么,舍不得这儿的岁月,还是舍不得这座价值千金的基业?”
王富贵惋惜道:“再造一座兰桂坊,可不容易。”
贵妇人衣袂翩翩走向一辆停靠在兰桂坊后门的马车,摇头道:“修道求仙,固然方方面面都难逃一个钱字,但命才是根基,没命了,一切都是虚妄云烟。王富贵,你心智上佳,但由于生在勾栏长在市井,眼界终究是小了些,以后闯荡江湖,记得努力积攒一些大气。”
王富贵恭敬道:“富贵牢记夫人教诲。”
马夫依然是一头白发的中年汉子,只是身边又多了一人,一身男装打扮的刘静,仍是一脸清冷,不近人间。
贵妇人微笑道:“你不是我徒弟,却可以喊刘静一声师姐。”
王富贵嘿嘿一笑,搓着手赶紧亲热喊道:“刘师姐。”
刘静听了这别致的称呼,嘴角抽了抽,也没有回话,只是眼神轻轻瞪了一眼王富贵。
刘静坐在车厢内,与贵妇人同毯而坐,马夫是一头白发卖相不凡的江湖高手,贵妇人是扬州城第一青楼的主人,刘静也只是一个草原虏来的可怜女子。王富贵再不懂悲春伤秋,也难免偷偷唏嘘人生的变幻无常。贵妇人坐进车厢后一直闭目休憩,凝神不语。
王富贵轻声问道:“夫人,小的就此和您别过了,不知道夫人还有什么要交代的没有?”
贵妇人没有睁开眼睛,轻声说道:“我本幽州董氏,只是后来离了幽州,多年不曾回去,你若是以后有机会去了幽州,帮我看看董家就好。行走江湖,多一分小心翼翼,学一分与人为善,少一分反复无常,与人交须得三分侠气,与人敌务必斩草除根。王富贵,你可明白?”
王富贵想了一会儿,轻轻点头说道:“富贵明白了,谢夫人教诲。”
王富贵说完,挠了挠头,搓着手,一脸谄媚地笑道:“夫人,富贵初此闯荡江湖,毕竟也是兰桂坊的人,若是堕了面子,那可咋办。夫人就没有什么武功秘籍、神兵利器、财富宝藏赐予富贵的么?”
贵妇人睁开眼睛,头一回露出嗔怒神色,说道:“滚!”
一旁的白发马夫和刘静听了也是一阵好笑,就连贵妇人自己都没想到王富贵还有这样的胆子,竟敢调戏自己。
想了一下,又说道:“你可往南疆而去,须得记住猛虎二字就好,就看你自己的缘法了。”说罢,就闭口不言。
王富贵听了,见董夫人这么重视,说了两遍,就暗暗把猛虎二字记在心里,心里想着是否去南疆一趟。
中年白发车夫一挥鞭子,就赶起马车,王富贵对着刘静咧嘴一笑,没有说话,车厢里的刘静看到这一幕,眼睛一眨,似有话说,只是一下别过脸,什么话也没有说。
王富贵看着马车渐渐行远,突然一下,大声喊道:“夫人,静儿师姐,王富贵此去江湖混人样,若是混的好了,一定会来寻你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