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就当先一步走进了驿站;此时,一场小雨同样无声而落,击碎了所有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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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五凤溪街尾的萧记早就打了烊,独留后院还有几缕细碎灯光;一入后院,靠墙种植着一丛芭蕉,高不过墙垛,病恹恹的。大多数芭蕉都喜半荫温暖气候,好比豫州、扬州。院中这一丛红焰蕉耐寒,是少数能在锦州生长的蕉类,不过后院水土不好,长势稀松,这也多亏了中年老板娘的悉心照料。
芭蕉丛旁是一荒弃多年的四方天井,天井早已没了井水,其上覆着一布满青苔的木板井盖;说来古怪,天空飘着蒙蒙细雨,却没有一滴落在井盖上。
有时候声音的产生,却能显得越发宁静,好比此时后院的雨打芭蕉声、屋檐落水声,一家子的交谈声。
离芭蕉丛不远的屋檐下有一简单四方木桌,其上摆着零零散散的瓜果花生;旁边是一质量上佳的太师椅,此时上面躺着一身形臃肿的中年汉子,其身后是一中年妇女,正是萧记老板娘,一旁是个明眸皓齿的麻衣少女。
此时风韵犹存的老板娘正轻柔的为男子捏着肩,少女搬了条小板凳,端坐在四方桌旁,乖巧的为男子捶着腿,“爹爹,此次出行,可还顺利?”
在少女记忆中,眼前身形臃肿、算不得英俊的男子便是爹爹。爹爹是茶商,长年行走于荒漠中的茶马古道,用生命赚些血汗钱,很长时间都不能见上一面,最快乐的莫过于这般,一家三口欢坐在一起,磕着瓜子聊些稀松家常。
“一切都好。”
臃肿男子轻轻捏了捏少女的脸,柔声夸道:“好久没见我家丫丫了,真是越长越水灵了。”
站在他身后的中年妇人柔柔一笑,眼中尽是爱意,男子拍了拍妻子的手,打趣道:“也亏得我们家丫丫长得像你,要是随我,可就嫁不出去咯。”
被长年不见的父亲调笑,小名丫丫的少女俏脸一红,下意识的想到了一月前在店里吃面的清秀少年,起身努嘴道:“爹爹就会取笑丫丫,我去睡了,不理您了。”
说完后小妮子抓了一把花生,迈动脚丫子朝着里屋走去,左脚刚跨进门槛,似想到了什么,扭过头期盼道:“爹爹,今夜能不走吗?”
“丫丫,夜深了,去睡吧。”
看着自家女儿接近祈求的眼神,男子心头一软,轻声道:“爹爹答应你,今夜肯定不走。再说,下雨天的夜晚燥热,我还得为我家宝贝女儿摇扇子哩。”
得到父亲的保证,少女心情大好,笑道:“爹爹,你不用为我摇扇子的,多陪陪阿娘吧;您不在的时候,她可是天天念叨您哩。”
说完后,少女将一颗剥好的花生丢进嘴里,看着屋檐下的二人俏皮一笑,蹦蹦跳跳的进了里屋。
屋檐下的二人都没有说话,静静听着远处雨打芭蕉的声音,很久后男子无奈道:“知道你会怪我,可在其位、谋其事,我别无选择。”
身形肥硕的男子紧紧握着那双因长年劳作而显得粗糙不堪的手,想当年这是一双何等滑腻的柔荑啊!
跟了自己这些年,怎让她受了这么多的苦,如今更是连她的亲弟弟都守不住,这位历经人世沉浮的男子眼中溢满泪水,依偎在女子怀中,哽咽道:“是我没用,没能保住沙瓦里。”
身后妇人曲臂搂住面前自己深爱一生的男子,声音如院中雾气般轻柔,“没有什么是无可饶恕的,不是你的错,我不怪你。”
“沙瓦里呐,自小便有野心。还记得小时候与邻村群童打闹,一天便要当那山大王,其余人不服气,他便想方设法让对方臣服。”
妇人将男子搂在怀里,就像讲故事哄孩子一般,怀念道:“有一次啊,邻村有一性格特倔的孩子,硬是不服他当那山大王,没想到沙瓦里那愣子竟逼着对方喝尿,要不是我及时赶到,可真得出了大事。”
妇人讲着讲着便落下了泪,哽咽道:“你说嘛,那山大王有何好当的?”
依偎在她怀里的男子小声呜咽着,他没有说一句话,只是任泪水肆意的流淌,淌花了那张做工精良的面皮,男子正是唐不拉国主帕特里克。
小雨渐停歇,只闻屋檐边缘嗒嗒的滴水声,这位唐不拉国主起身,脸上早已恢复了平静,对着妇人道:“天冷了,多穿些衣裳。”
说完后不作停留,一步踏出了院子。
妇人看着自家男人的背影,露出一抹凄然的笑,捧起桌上的一把花生,连忙追了上去,柔声道:“带些花生,路上吃吧。”
帕特里克止步,肥嘟嘟的大手颤巍巍接过那把花生,将那数十颗女子亲手炒的花生放在了上衣口袋里,轻声道:“没有我的日子里,你要爱惜自己。”
他走到那滴水未沾的四方井盖旁,看了一眼犹有水珠的芭蕉丛,将脸上的面皮撕下,感慨道:“今后都不需要这面皮了。”
将面皮随手一扔,帕特里克纵身跃进了早已荒弃多年的四方天井内,下一刻便出现在了白月宫后方的寝宫里,炉中的梨碳仍熊熊燃烧着。
妇人双眼空洞,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