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堪与博洛不一样,他要灵活得多,不逞匹夫之勇,当锐士营在灭虏弹中挣扎的时候,他就已经带着身边的几百护兵开始后撤了。
什么荣誉、什么面子,在生死面前,都是浮云。
后撤是文雅的说法,说直白点,就是逃。
此战丢了两三万人,回去后怎么向阿济格和多尔衮交待,等回去再说,此刻不走,真要把自己交代在这儿了。
不过要跑,也没有那么容易,后方的辎重兵主要是尼堪阿哈组成的,这些人说好听点是铺兵,说难听点就主要是奴隶,他们也能提刀上阵,不过主要是做一些打扫战场声东击西之类的事情,冲锋陷阵,是不行的。
当博洛的锐士营被烟与火吞没的时候,整个后阵就开始崩溃了,眼见平日里如神灵般凶猛的女真战兵居然覆没在跟前,奴隶们顿时丧失掉了最后一丝侥幸和信心。
与战兵们逃亡的先后顺序一样,先跑的依然是蒙古人,然后是地位较高的阿哈,最后才是汉人尼堪,他们丢掉辎重车辆,扔掉背负的物资,惊慌失措的向广袤的山岭间跑去。
这些人有数千的规模,又多是步卒,散在地面上,东一坨西一堆,严重妨碍了后面尼堪大队骑兵的奔跑。
而在两翼,夔州兵两股骑兵已经包抄上来,他们没有与乱窜的清兵们纠缠,一门心思的冲清军后路赶去,要关门打狗的心思昭然欲揭。
尼堪的护兵营极为精锐,一水的红甲巴牙喇兵,人人身披三层甲胄,内穿锁子甲,中间是棉甲,最外面还有一层铁甲,头戴八瓣铁缨盔;马是健马,裹铁叶皮甲,浑身上下武装到了牙齿,人手一把精钢长刀,配备的角弓也是上等货,在这个年代,等于战场上的坦克。
两股白色的洪流与红色的铁流在某个节点上碰撞在了一起,这场战斗里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冷兵器厮杀,方才拉开了序幕。
清兵不过数百人,而夔州骑兵有八千之众,人数多寡,高下立判,按照常理,这些清兵应该被淹没在白甲夔州兵中才对。
但是结果却是出人意料,巴牙喇兵生生从夔州军的包围圈中冲出了一条血路,他们排成一个雁形阵,护着尼堪毫无花招的直接从列成横排的夔州骑军正面冲击过去,所到之处,人仰马翻。
夔州军不管是摧山弩还是骑弓,射出的箭矢击在清兵身上,好像射在了铁壁上一般叮咚作响,四面乱弹,却无法射倒一个人,那些尖锐的箭头最多镶嵌在了甲叶上,根本穿不透,中箭最多的清兵身上,好似一只刺猬般插满了箭,人却毫无受伤的感觉,手中的刀子反而舞得更加疯狂了。
相反的,清军射出的重箭在近距离上能破开夔州军明光铠的胸甲,厚实的铁板也无法保护穿着他的骑兵,中箭者无不倒地坠马。
巴牙喇兵的个人武艺精湛,开弓百发百中,次次弦如满月,每一箭射出都有夔州军将士翻身落马。
而近了身,双方交错之间,长枪长刀刺来戳去,吃亏的往往也是夔州兵,马上躲闪技巧和兵器一伸一递之间,其实有不少电光火石间的学问,夔州兵往往眼前一花,兵器就落了空处,而清兵却能从自己防御的薄弱处将刀子削进来,简单而实用,残忍而快捷。
清兵在尼堪的指挥下,毫不恋战,直接从夔州骑兵中透阵而出,好像一把铁锥轻易的戳穿了一层木板,在急速的奔驰中,夔州军无法使用灭虏弹,那样做的话,很可能没有炸到鞑子,反而会误伤友军。
清军马快,比夔州军的马也好上几分,跑了一阵,就在摧山弩短箭的追射中,消失在了山岭间。
李定国和丁国栋气愤难平,这可丢了大脸了,几千人围追堵截几百人还被人家如入无人之境般自由来去,鞑子如果愿意,估计再这么绕上一圈依然能从他们的队伍里钻进钻出。
于是两人将脾气发在了满地乱跑的蒙古人和落单的女真人身上,夔州军化整为零,以百人队为单位纵横驰骋,将散乱的清兵撵得哭爹喊娘,杀得血流成河。
平原旷野上的清兵被骑兵堵住了去路,唯有跑向两侧的大山,白甲兵们像驱赶鸭子的农夫,乐此不彼的大砍大杀,就连王欢本人,也手刃了几名清兵。
一直到天色黑尽,夔州军还打着火把满山找人,逃亡山上的清军没有马,走不远,被走惯山路的夔州军成群结队的追上,用摧山弩射死,然后割了脑袋回去请功。
李定国与丁国栋还不甘心,向王欢请命,要求驱军去追赶跑路的尼堪,言辞慷慨,来掩饰内心的惭愧。
王欢看了两人一眼,一句话就把两人堵了回去:“刚才鞑子势穷,我们也拦不住他们,如今鞑子跑了,前路吉凶未知,你俩又有何把握能截下他们?”
二人脸红,默然不敢言。
王欢拍拍他俩的肩,温言道:“此事不怪你俩不用心,鞑子穷凶极恶,为逃命视死如归,又团结一心,很难留下来,能把大部分鞑子灭在这山谷里,已经很不错了,你二人功大于过,且莫自怨自艾了。”
听了这话,两人方才舒了一口气,去了心头一块大石,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