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妤两年没有回国,添添的童年几乎都在伦敦度过,那位“奇怪”的先生近来也一直留在英国积极复健,两年前的车祸除了让他脑子不太好使外,身体机能并没有缺损。。
她决定回国走走。
添添有许谦益照顾,余阳有温思懿看着,自己回去整理整理东西,再为接下来的生活做些安排。她的计划中,有可能会把添添送回国,毕竟S市是她出生成长的地方,那边的教育资源也很不错,添添回去,生活上不会有太大不适。况且,她这两年避居伦敦,很大原因就是为了陪伴添添成长,她如今的工作、收入,多半倚靠许家扶持,与她一贯强调的“独立性”稍有相悖,回去S市,工作方面可以更独立些,凭她的能力,完全可以养活添添。还有一点私心的念想是,添添的爷爷几番来邮电,说是想念孩子,她很能体会这种感情,就譬如她自己,离开孩子一会儿,便魂不守舍。毕竟在S市,在湘章,添添还有亲人,她不忍让爷孙骨肉太疏离。
出发时,正赶上温思懿有事,没来送她,火急火燎地给了个电话,千叮万嘱要注意的事项,就像很多年前,她初入社会,温思懿那样细致地照料她的生活。
“思思,我……”她顿了一下,还是把心里话说了出来:“我有回国定居的想法。”
电话那头,很简短的沉默过后,是温思懿的叹息,和迟来的微笑:“小妤,你自己看着办吧,我相信你会为添添做最好的选择……”
有点暗示的意思,温思懿说话向来滴水不漏。
她温温雅雅地笑:“思思,你什么意思呀?”
“没,没别的意思,”温思懿也大笑,“就是在想,你……你是要避开他呗!”
“谁?”她故意笑问。
“你说谁?那个混蛋在伦敦复健,许谦益不让他回去。他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蠢的跟二十年前我第一次见到他一样!你说他什么意思?他为什么偏偏不记得我结婚了生孩子了,却硬掰着我小时候翻墙头摔下来磕掉两颗门牙那事儿?”
笑容在她脸上晕开,。
行李并不多,她一个人足以应付。挂断电话之后,才发现时间过的太快,她和温思懿的话题,已经可以从“很多年前”说起来了。
突然有些惆怅。
机场扩音声电在不断地催:“舒妤女士,请快登机!”
她挠了挠头,回身时,岁月把她浸成了少妇的摸样。。
墨镜里回旋着伦敦最后的景。像小时候玩的万花筒一样,千变万化,手指轻轻一转,晃出了光阴的样子。
这一走,带了满路风尘。
她在S市住了三天,一点没闲着,会亲访友,看以前的同事同学,劳累的很,简直可以说是身心俱疲,——身体奔波的劳累,心理……就像把过去的回忆放在洗衣机里搅一搅,再重新晾在阳台上一般。每一次的旧友聚会,都能毁了一天的好心情,——她大概是太老了,太容易被“回忆”打击。
索性的是,回来头天还好,原本以为两年没住的旧屋清洁起来又得搭上一天时间,累的抬不动胳膊也换不来晚上浅浅一觉,江南雨季太多,从前的衣物估计都在潮湿的季节出了霉,收拾起来会更累。这两年旧居是有人打理的,逢着好天气阿姨会来帮忙晒晒衣物,但频率并不多,她这次突然回国,也没有通知任何人,估计家里还没有人收拾。
回家的时候却大出意料。清洁公司已经在扫尾,见到她,很贴心地递上业者的微笑。她惊讶问道:“谁叫你们来的?”
是余先生。
舒妤微愣,很快又笑,真没想到。
许谦益的电话在晚饭后打过来,她接起时,那边早就笑开了:“小妤,你什么时候把他送回来?很不好,我奉命监押他复健,怎么又被跑了……你大哥会找我麻烦,‘他’在吗?让余阳接……”
她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余阳?他不是在伦敦?许先生,我这次回来轻装简从,没有带太多行李——尤其还是余先生这样连箱子都塞不下的大件……”
那边笑声很响。
他们好像在度假,有温思懿的声音:“小妤,你记得把他绑回来啊,我们说话不管用!添添在这边生闷气呢……你们这是要补‘蜜月旅行’?哈哈哈哈……”温大小姐笑声太飞扬,舒妤在这头几乎也蹭到了海风的感觉,他们那帮闲人,想必是在海边逍遥。
余阳就像个迷路的孩子。
而在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城市中,好似只有舒妤,才是他唯一能够捡拾回忆的亲人。
她想起两年前的夜晚,也是这样的圆月高悬,她以“许如仪”的身份回到S市,在机场一个人独行,把行李撇到一边,蹲下放声大哭。
回忆之城,暗香盈袖。
只是,她少了很多很多的时间,去从容走过匆匆即逝的少女时光。。还没有踏出大学校门,就因为各种原因,仓促订了终生。那本是她不愿意的。
如今,也是在这座城市,她终于可以安静地坐在阳台上,喝一杯咖啡。然后,从容坐看行云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