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花厅中,沿着楠木柱排着一溜紫檀束腰六角式样高几,每几上云锦杜鹃开得天真烂漫,堆锦般的花瓣照亮了贾母的眼睛。“这菜单是柳嫂子呈上来的,老太太请过目”
贾母翻着菜单,“松鼠桂鱼,玫瑰童子鸡,银针虾仁,东坡肉,蟹酿苹果,居然还有佛跳墙”
“老太太,这侯公子是福州人氏,才点了道佛跳墙”
“再加火烧熊掌,全鹿尾,不可太俭”贾母将菜单又看了一遍,“到园中告诉紫鹃”吩咐了玻璃,才离开了花厅。
大观园中,一湾清溪喷出洁白碧清的浪花,穿过翠带桥,便是馆了。“妹妹,瞧我给你带了好玩的东西”没进门,就听见宝玉的笑声和紫鹃的招呼声,“宝二爷”转头瞧见玻璃。
“给林姑娘请安了”屋内不见宝玉,想是进玉纱橱去了。
“老太太见姑娘两日没来吃晚饭,打量着姑娘的病每逢春日便重些,特命玻璃带来新和的晶明丸来调治”打开了锦盒,两丸鲜红的丸药现出来。
“多谢老太太挂心,这药是外面药房里合的还是新买的”黛玉闲闲道,脸上气色甚佳。
“这是东府的蔷大爷到姑苏去购买了叶氏药房的祖传秘方才合成的”黛玉听了诧异,“老太太怎么想到上姑苏去买药?”
“林姑娘是苏州那边的人,自然晓得这药是千金难买的,因为蔷大爷一位朋友患了重病,他顺便带了回来”黛玉和紫鹃交换下眼色,“玻璃,你放下吧,回头说声谢”
玻璃笑着道,“还得我向姑娘说声谢,老太太请一位贵客要用百花宴,让我来求着姑娘施展手艺”
紫鹃道,“仓促之间,到哪里凑足百花”“春天花开得够多了,雪雁,拿花篮来”雪雁忙带着两个小丫环出了门,往红香圃走去。玻璃慢慢地跟在后头,走到木香棚,停下脚步,手中突然出现一朵雪白五彩纹,大约八寸的艳色花,她念念有词,口里含了溪水,喷在花上,花朵发出万丈金光,旋转向上,渐渐笼罩了木香棚。
雪雁她们正采着花,猛见眼前金光灼灼,草地上,花圃里,百花盛开,玫瑰月季桃杏梨芍药牡丹争奇斗艳,连已谢的梅花,池中的睡莲,荷花也展容盛放。雪雁揉揉眼睛,不敢相信,那两个小丫头早欢叫着采起来。
沁芳亭上空,一朵蓝云凝结着,癞头和尚站在云上,指着馆道,“好了好了,通灵宝玉既然已掉了包,金玉良缘早废,连木石前盟也到此为止了,我们赶快去南王府”
旁边的道人嘟着嘴,“就你会算!怎么撺掇着让仙子放出香菱的魂魄来,化成玻璃模样悄悄潜入贾母身边,害得我又失去了一个帮手”
“你呀!榆木脑瓜”癞头和尚拿芭蕉扇敲着他的脑壳,“那香菱既死不瞑目,怨气不散,前已经由南极仙翁用千年冰雪练过,仙子琢磨着她还有一世时光,才到了此地,休得多说,你快跟我来”吹起云诀,刹那间香雾升腾。
午时一过,西花厅只留下贾母心腹,伺候上菜,修国公之孙侯孝康坐在主位上,“老太君,实不敢当,有什么事晚辈洗耳恭听”
“吃菜!吃菜!侯公子,多年世交了,走动不勤都生疏了”贾母拿着乌木镶银筷,热情得招呼着,“这是佛跳墙,最对公子家乡口味”转换口气,“可惜令妹不能来此,多年不见了”
“小妹早想来拜访老太君了,当年老太君赠给她的玉钗她至今保存着呢,常念着老太太的好,天天烧香礼佛”
“令妹如今可还吃素”
“自从在普陀山遇到观音显灵,奉佛更诚了,但请老太君放心,只要我开口,小妹一向贤孝,没有不听从的”
“哪里话?我家宝玉若能和孝琼小姐结亲,三生修来的缘分,令尊令堂已经不在,只等侯公子主持大礼”
两人谈笑间已敲定了一桩婚事,贾母心中欣喜,“侯家和怡王府乃是亲戚,最得盛宠的,若攀上这门亲事。无疑多了靠山,就是元春在宫中也有了外朝势力,不怕那些妃子嫉妒加害,保佑她平安诞下皇子。”
一盆玻璃海里飘出异样的芳香,揭开透明的玻璃盖,朵朵娇丽的花瓣鲜美多汁,底下是晶莹透亮的泰国香米,侯孝康拿银匙挖了一勺,才尝到嘴里,只觉清鲜嫩滑,从未尝过的美味。“老太君,这是谁的手艺?赶明儿我学着做去”
贾母心内掂量了会儿,“老身苏州籍的外孙女所做”
“可是一位闺名叫林黛玉的姑娘?”候孝康说。
“你因何得知她名字?”贾母惊异,“这些姑娘的闺名除了家里人,一律不准外传的”
“老太太勿怪!前儿在北王府见了一柄诗扇,录着姑苏林黛玉的名字,才晓得,并非孝康孟浪,老太君别怪罪”
“公子,区区小事儿,再吃菜!”贾母示意玻璃斟上西凤酒,侯孝康带着七分酒意回去了。
竹林中滴滴清露滑下,很快凝聚成一洼清凉,宝玉亲自接了竹露,用黛玉常品茶的碧玉笠碗盛着,才笑嘻嘻地端进来。紫鹃手里拿着金黄色的麦杆,正逗那雪白的仓鼠。
那仓鼠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