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经是一九四六年的春天,既然做好了走的准备,宋家的那套大宅子也被变卖了,宋濂尽量把手头上所有的票子都换成了英镑和硬通货,家里所有的人都在收拾行李。
程蝶衣虽然对他一手创立的重庆戏院有些不舍,但什么都比不上宋濂和鹿嘉,所以,他特地写了封信给段小楼和菊仙,询问他们愿不愿意接手这家戏园子。
说实话,段小楼在收到这封信的时候还是有些犹豫的,蝶衣对他们的帮忙已经不小了,开面馆的本金就是他出的,也没提过要两个人还钱,现在小面馆已经逐渐上了轨道,甚至开了第二家,可是面馆不管如何都也只是小本生意,这几年他们的生活也称不上有多好。
儿子又已经十岁了,普通的人家早就开始担心将来的问题。按理说开个面馆也可以当做是祖传的产业了,可这毕竟是小本买卖,很难说这将来能不能继续开下去。
可是当一个戏院的老板那概念就完全不同了,首先,他段小楼也做过角儿,戏院该怎么个经营法,自己也有数,再不济还有菊仙给自己出谋划策呢。再说这重庆戏院的名声也很了不得,这事儿要是落在别人头上,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
当他还在犹豫的时候,菊仙却强有力地说服了他。两人起早贪黑地忙了这么些年,得来的钱却还不如当年是角儿的时候一个礼拜来的多,要是想要儿子可以有一个舒服地未来,这次机会着实难得!所以在菊仙的鼓动下,段小楼最终答应了程蝶衣的请求,举家搬往重庆,接手重庆戏院。
另一方面,宋沨也已经和总督打过招呼,宋濂一家人只要收拾妥当搭上前往香港的船就行了。李文远一帮人的罪行被挂在城门楼子上的事轰动了整个重庆,就连政府方面也不得不做做样子处理一些人。范汉杰不意外地引咎请辞,理由是没有很好的完成校长交给他的任务,冤枉宋濂平白受屈。不过他的算盘打得响,不代表别人能就这么放他走,所以这两天他忙得连影子都没有,宋濂知道,如果这事儿不能再他们走之前解决,范汉杰十有□就抽不了身……
白银离开了重庆,在目睹了李文远□地被挂在城门上之后,她坐上了回北平的火车。她和李文远已经正式离婚,这甚至不需要男方过来签字,因为所有人都听说了李文远做的事,离婚登报的时候,虽然有些人说白银是个不能共甘苦的女人,但大部分还是觉得她早日和这样一个**官员撇清关系是最明智的选择。
令人意外的是,程蝶衣寄了好几次信去上海询问周璇境况,但都是石沉大海。就在他已经开始惋惜自己可能失去了这一段友谊的时候,周璇大包小包地从上海跑来了重庆,甚至说要跟他们一起去!
和严华离婚之后的周璇整个人看上去成熟了许多,但也少了从前的那份青春活力,如今被誉为金嗓子歌后的她看上去更像是一个天涯歌女,笑着的时候眼底全是沧桑。只有在面对着程蝶衣想到从前那段无忧无虑的生活的时候,她漂亮的脸蛋上才能放出点光彩。不过,也正是这种淡淡地沧桑和忧郁,让她看上去更有韵味了。不用说,这些年追求她的男性如同过江之鲫,可是她显然怕了。在经历过一场失败的、曾经轰轰烈烈的感情之后,谁还敢相信爱情?!
当周璇提出要跟他们一起前往香港的时候,程蝶衣小心翼翼地问她:“当然没问题!可是你的事业全都不要了吗?”天知道周璇从底层一个话剧团的小丫头爬到现在付出了多少努力!
周璇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爽朗地笑了两声,说道:“你想哪去了?就算成为话题,我周璇在上海滩还是女王!我不过是要去香港拍戏而已,好久不见你了,就想跟你结伴去。”
程蝶衣笑了,周璇还是那个骄傲爽朗地女孩,他忍不住问道:“你……还好吧……我打了好多电话,也写了信,但是……”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找什么话题不行偏要找这个?!
周璇耸耸肩:“收到了,不过我真的没脸和你联系。五年过去了,我现在想想我们当时也许都有错,只是都跨不过那个坎去迁就对方。我们太年轻了……不过就算现在想通了,我也不会去找他,他也不会来找我。所以,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小璇,你还年轻,还会遇到好的……”程蝶衣此时觉得自己差劲透了,完全不会安慰别人,这都是说的什么呀?!
周璇苦笑着说道:“好的?拜托,好好的男人会来找我?一个离过婚的、又唱歌又演电影的话题女王?!歌后看上去的确是光线而且众星捧月,但事实上我和高级一点的歌女又有什么分别……如今倒也是有一个人死命地追求我,但是……”
“追求你?是谁,叫什么名字?趁我们还没走,赶紧让敏之给你查一查这个人的来路!”程蝶衣接口道。
周璇哭笑不得,“得了吧蝶衣,也没必要每个追求我的人咱们都得把他的家底查清楚吧。我跟朱怀德只是朋友关系,客客气气的那种。我知道你是关心我,不过我真的不打算再结婚了,婚姻不会有好结果……”
程蝶衣张了张嘴,他想告诉周璇她太过悲观了,但很明显的是他也举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