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程蝶衣和宋濂美名其曰地请了一个大夫过去给四奶奶安胎,可是那厢姜氏却一副惶恐模样道自己始终牢记嫡庶尊卑有别,不敢劳烦大少爷派来的大夫。给了不少的金瓜子就把人给给打发回来了,就连四奶奶的面他都没有见到。
越是掩掩藏藏就越是惹人猜疑,姜氏不是不懂这个道理。只是换个角度想想也能理解了,宋濂和她肚子里这个孩子有绝对的利害关系。就算是嫡庶分明,只要这生下来的是个男孩儿,保不准就是能和嫡子争一争的,只要哄得宋老爷子开心了把姜氏一举抬成了妻室就行了。所以,要说姜氏最防着哪个,不是跋扈的姜氏和各房,而是这个宋府的大公子,宋濂!在四姨娘看来,为了家财,宋濂很有可能会对儿子“不利”。
姜氏这么想这倒是真的冤枉人了,别说这一个儿子,老爷子就算是“龙生九子”,他宋濂也不在乎。他之所以跟着凑热闹,无非就是想趁乱弄清楚母亲的死因。从自己这些日子查出来的东西看,可以说在当年有用的线索到现在几乎都没用了,涉及到母亲去世的人死的死,失踪的失踪,根本无处可寻。然而,他和程蝶衣讨论过这事儿,两人都觉得此人做事太周全了,几乎面面俱到,试问这些个深院妇人就算是心机重,怎么可能一点差错都没有?!
只要是人就有缺点,就有盲区,不可能这么滴水不漏,所以两人隐隐有了一个猜想,他们一开始想的还是太天真了。程蝶衣甚至觉得当年做这事儿的人根本不止一两个人!这么想不是没有根据的。一群人办事儿虽然留下线索的可能性更大,但也可以做得更周全。三个臭皮匠还顶一个诸葛亮呢。况且世易时移,那些人处理蛛丝马迹的时间也足够,若不是宋沨还有些母亲去世时的记忆,说她走的时候面色青黑浮肿,后期尿血,所有人只当她是病入膏肓。
宋濂将宋沨记忆里母亲去世之前的症状找了个军队里不错的西医讲了一讲,大夫的意见是很有可能是后期肾脏出现了问题。不过以免记忆有偏差,人家大夫说了最好还是能够有实打实的东西过来检查,否则就这么空说,很难得出准确的答案。
所以宋濂面对的就是他人生中最艰难的选择,到底要不要为了查清母亲的死因而开棺验尸!总不能因为自己一时的猜想就打扰母亲阴灵吧,就连程蝶衣也不是很赞同,要知道死者为大、入土为安,贸然这么做实在有欠妥当。
这么大的事儿自然要和远在英国的大姐商量啦,当宋濂发了一封电报过去之后,对方火速回复,让他不要有所顾虑。大姐都发了话,宋濂下了决心。除了程蝶衣他谁都没带,因为没人想沾上这种晦气。
两人赶着回了南京,天气阴沉而潮湿。南京的初夏就如同他记忆中的那样闷热,让人浑身难受。刚踏进祖坟的地界,宋濂的目光就远远地聚焦在了某一处。他以为自己真的已经不记得了,没想到这么些年到了这里,还是一眼就能发现母亲的墓在哪一处……
拉着程蝶衣的手,宋濂的脸色并不好看。如果没有身边的熟悉气息,他此刻只想掉头走掉。他不像大姐那么坚强冷酷,他另一只手里是一个沉甸甸的工具袋,里面装着铁锹之类的工具。这些东西仿佛有千斤重,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捏了捏宋濂的手掌,程蝶衣道:“走吧,既然已经来了,就没道理放弃!”
宋濂艰难地点了点头,和他走向母亲的坟前。好几年前还是有专人看守打扫的,只是自从南京大屠杀之后,这里就荒废了下来,老爷子一直也没得空派人来守墓。
宋濂小心地扫开落叶灰尘,拉着程蝶衣跪倒在墓碑前,面色凝重:“母亲,儿子今天带着君越来看你了,我们也有了一个女儿叫鹿嘉,乖巧可爱,你若还在世上见了一定很欢喜。”转过头对程蝶衣说道:“君越,来,给母亲磕个头。”
程蝶衣重重地拜了三拜,什么话都没说,不是不愿说,而是不知道怎么开口。其实这次,他也是鼓足了勇气才来的,因为觉得自己有些对不起敏之的娘。他现在过得很幸福没错,可是换做旁人来看只会认为荒谬透顶,两个男人竟然成了亲!敏之本来可以有一个更好的未来,好好的传宗接代,可是现在和他在一起,一切都变得不可能了。
宋濂又说:“儿子不孝,大姐和我心生怀疑,查探了一番母亲去世前后的事,觉得另有蹊跷。若母亲真是为人所害,儿子就算赴汤蹈火也不会放过那人!若有失敬之处,请母亲恕罪!”
两人拜过之后,站起身来。程蝶衣扫了一眼墓周围,植被稀少,怎么看都不像是已经两年多没人打扫的样子。开口说道:“母亲的坟头草好像过分少了,有人来经常打扫吗?”
宋濂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下葬时栽下的两颗树显得也是恹恹的,按理说这二十来年了,就算是小树苗也该长得高大起来。而且祖坟中其他的坟墓周围都是绿油油一片,唯独这一块有些特别显眼。他顿时就觉得不太对劲了,想起军统的镪水池,那是流过之处寸草不生。虽然母亲的墓没有这么夸张,可是也太没有生机了……
当下他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铁锹一下一下地铲下去,一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