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里一下子就静了下来,只听见车轮和铁相接碰撞的声响。说话那人是那种看了一眼绝对让人记不住的,他复又说:“前面地势看着像是突然起了变化。”
车上的铁路兵都是经验丰富的,听了这句话,表情立即凝住了。其中一个对着那开车的西北汉子说道:“兄弟,赶紧停下!”
那汉子知道前面肯定有什么不对劲,问都没问一句,让产煤的弟兄停下了手上的活儿,自己也拉紧了火车的刹车不松手。车子刚刚停下,那几个铁道兵就已经将工具收拾整齐,领头的刚想带队下车,那个出声提醒他们的人却伸出手臂拦住了。
“兄弟,别忙。前方刚刚有一阵尘土,现下又平静下来了。前面一定有埋伏,以我的眼力是决计错不了的!”这人说话简短有力,听着就不是一般的匪。
“大哥,听军师没错!俗话说得好,自古兵匪不分家,都是弟兄。爷们跟你们一起下去!”
“他狼啃的说的对!”下面应和声一片。
那个领头的铁道兵听了也有些动容。抢修铁路这种事,都是背朝着枪子儿的。弄个不好就是一条小命交代在这儿,“好!多谢各位!”
宋濂说道:“如果前方有埋伏,咱们这列火车目标太大。不如大家都下车,几个几个分成小组分散。咱们人数不多,正好可以打游击。”
“可是……这车上的东西啥办法?万一给炸了……”人群中有个汉子开口问道。其实文物的好坏他们并不担心,他们担心的是如果这趟货送不到南京,他们的钱还能不能拿得到。
宋濂说道:“这些都是死物,哪里记得上人命重要。兄弟们别担心,就算这批东西出了什么意外,那也只能算在日本人头上。若是政府不肯给钱,我也不会让弟兄们白跑一趟!”
程蝶衣也带了把手枪和几个弹夹跟着他们下了火车。宋濂带着他,自然不可能去做这前锋的活儿。那个被称作军师的人冷静地指挥了分队,让几个身材较小的去探探路。
依他们所言,前面倒也不是什么埋伏。不过是有一队日本兵在炸了的铁轨附近修了沟壕驻扎在那处,想来是为了截住**来往的物资而特特设立的。沟壕并不算大,看那个样子也是新修不久,这么个大小估计日本兵的数量在五六十人左右。武器装备尚不清楚,但可以确定并没有重装甲。
蒸汽火车的声音并不小,刚才又急急地煞了一个车,这边儿的动静肯定是惊动日本人了。他们几个人也是凭着身手好,这才没有被发现。若是寻常的侦察兵,只怕是个有去无回、打草惊蛇。如果铁轨没有毁,就算是多几队日本兵他们也不怕,除了炸弹包,就算是手榴弹也炸不翻这一列火车。但现在通行受阻,要往前面去必定要铲了这窝日本兵,才能修好铁路继续往南。
敌人一经发现了他们,这情形对他们来说非常被动。只见那军师托着腮帮沉吟了一会儿,说道:“这样吧,你们几个再去一趟,带上这些个手榴弹,往沟里扔,扔一个就跑,隐蔽起来,明白吗?”
没错,他们是匪。本来就没有什么光明正大之说。走得都是旁门左道,不论手段只求达到目的。说实话这种偷袭的手段有些毒辣也有些上不了台面,但却是他们以少胜多的唯一出路。目前,只能先消耗掉一部分敌人,后面的就要看各自的本事了。
他们派去的人果然都是利索能干的,算准了时间一起扔了手榴弹进壕沟,炸了个出其不意。日本人那边也叽里呱啦闹开了,在短暂的恐慌之后,他们马上调整了状态,派了一个小分队往前探查,轻炮和狙击手都已经就绪。
这不是宋濂的军队,所以他无权指挥。那个军师却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他接下来的战术也很是起到了一些作用。既然他们走的是游击路线,那就不可能总是躲着不出来。奇袭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诱敌。
程蝶衣虽然和秋明一起经历过一些侦查反侦察的事儿,但这种真刀真枪上的经历还真没有过,说不害怕那是假的。但是他那股子倔强逼迫他不能在这儿退缩,既然自己说过要保护敏之,那就得努力去做。白皙的手指握紧了枪柄,指节骨都有些发青发白。
开火车的汉子看了他一眼,笑道:“兄弟,可不给这么握着,别还没开枪捏,咱们兄弟就吃了黑枪子儿。”
程蝶衣知道他是故意说笑让自己可以放松一些,勉强挤出了一个微笑,说道:“我知道……但是,大哥,我没上过战场……”
“看你的样子也不像经历过的嘛。没啥事儿的,放宽了心,你就把那些个□的当成野兔儿。”那汉子爽朗地说道。
“嗯。谢谢大哥。”程蝶衣虽然嘴里答应了,但心里也知道,这杀人跟杀野兔儿区别大了去了。能不能做得到,他心里也没有底。
他们走的战术是总是在敌人的视野范围内转移、躲避、引诱。其目的是为了骄人之兵,让敌人认为他们躲躲藏藏地是因为怕打。一开始日本兵还比较保守,就算是见到这场面他们也不出战壕。但当他们成功击毙了几个中国人之后,又看见对方是这个姿态,自然就把谨慎抛在了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