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吃一个……做出来了不就是给人吃的嘛,吃一个人家也看不出来啊。”宋濂说道。
程蝶衣完全不吃他这套,抬了抬下巴说道:“开席了才能吃,你现在动一口试试。”说完就甩脑袋回了厨房,也不管宋濂是什么表情。
“好香的肉丸子!”门口传来了熟悉的男声,宋濂转过头去,嘴角抬了抬,说道:“段老板,你来了。”
“宋将军,上次来也没好好看看,您这小院收拾得真真儿好!”已嫁作新妇的菊仙跟在段小楼旁边,脸上洋溢的微笑透露出一丝幸福。
段小楼似乎也变得柔和了一些,说道:“是不错。嗬,喝着咱们还是头一个来的。”
宋濂只是笑笑,“两位快入座吧,其他人也快来了。今儿个段老板一定得喝得尽兴才是。”
“哈哈,那是自然了。”段小楼也爽朗一笑回答道。
从前的剑拔弩张到如今的一团和气,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真的很奇妙。思及过往的一切,回头看看都觉得有些可笑。
“师哥,嫂子,你们来了。”程蝶衣端了一盘糯米鸡走出来,脸上的笑容柔柔的。
菊仙和段小楼都被那声自然的“嫂子”怔了一下。是啊,寻常人的师弟,早就该这么叫了。这声嫂子说出了口,也许才真正代表蝶衣已经放下了,也承认了菊仙。
菊仙也是个妙人,既然程蝶衣对自己没有了以前的那种敌意,她也乐得跟人打好关系。当下卷卷袖口就跟着程蝶衣去厨房帮忙去了。不多时,关师傅还有那坤带着一些个熟人都来了。宋濂在前院儿安排他们入座,等菜都齐了就开席。
当程蝶衣端着最后一道菜从厨房里出来的时候,宋濂走过去给他解了围裙,说道:“君越,人都到齐了,咱们开席吧。”
程蝶衣点了点头,走到自己的位子上端起酒杯,说道:“多谢各位赏光,今儿个晚上尽情吃尽情喝,千万别拘束。”
众人应和,段小楼喝了一口,放下酒杯眼神有些复杂地问道:“师弟,你非去那重庆不可吗?”
程蝶衣点了点头,“是,继续待在北平敏之也不安全。”
关师傅自从入了席就没说什么话,听到程蝶衣说了这句话便重重地拍了一下台子,忍不住开口道:“小豆子,你这若是去了,那戏怎么办?还唱不唱?!重庆到底不是京城,能有多少人听戏?!你如今是款儿大了,越发的有能耐了!”
程蝶衣早就知道关师傅要责备,只是低垂着眼眸任他说。宋濂有些看不下去,刚想起身说些什么,却被肩上的那只手压住。抬头一看,是君越坚定的目光。他定了定,既然君越要自己解决,那他就不插手。
“师傅教训的是。”他低着头说了一句。
段小楼从小维护程蝶衣,见关师傅就在酒桌上说开了,他便堆着一张笑脸说道:“您老消消气儿,蝶衣肯定有他自己的打算,您不妨听他辩解辩解。就算是到了官老爷那儿,不也得让人说个事儿嘛。”
关师傅听到段小楼出声劝阻,眉毛眼睛都要竖起来,“我还没说你呢!段老板如今戏也不唱了,反倒去开了个小面馆儿!小石头!我跟你说,唱了一天戏,那一辈子都是戏子!”
段小楼平白惹了一身骚,又被师傅说他一辈子都是戏子,浑身不高兴。平日里最是活络的那坤因为一下子损失了两个角儿,心里也是不舒坦,非但没有帮着劝道劝道,反而在一边看好戏。气氛一下子就冷下来了,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清冷的声音响起,没了平日里的那种软糯婉转,程蝶衣直视关师傅的双眼说道:“小子一直记着师傅说过的话,是个人他就得听戏,不听戏的那就是畜生。戏到了哪里不是个唱?那些个说京戏离了京城就不成京戏的人,大概都是些没有水准的。自个儿没本事,却要推脱在唱戏的地方上。中国人说的都是中国话,戏文里写的也都是中国字儿,只要是在自个儿家里,哪儿都能唱哪儿都能听。”
这一番话说的所有人哑口无言,关师傅张了张嘴,手指头也有些颤,这个徒弟真真儿是个白眼狼,自己这不是为了他好?居然拿了自己以前说过的话来刺他!
程蝶衣又接着说道:“您也别怪师哥。任凭谁是个家里头好的,能把自己个儿的孩子送来学戏?咱们这些个下九流的都是苦人儿。如今师哥的日子总算有了个奔头,想着离了这个行当,也是理所应当。将来若是师哥有了孩子,走出去被人戳着脊梁骨能好受?”
这话一点都没错。他们这些唱戏的角儿,明面上是光鲜亮丽,被人左一个爷右一个老板的叫着,其实说穿了也还是个下九流出身,谁都看不起的。若是什么时候嗓子倒了,那好日子也算是到了头,往后的日子不可能好过。
关师傅从来不知道程蝶衣的想法这么多。在他眼里,小豆子一直是那个听话但倔强,一心只放在唱戏上的孩子。所以,这一番话说出口,他一瞬间就觉得自己老了,声音也直发虚,“那师傅怎么办?我还指望着你师哥和你给我颐养天年呢……”
程蝶衣的表情也有一丝动容,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