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事一起,宋濂连吃饭睡觉的时间都要大打折扣,更别想念那个远在北平的人了。福建这边虽然号称有六个军十二万人马,但实际上,新兵多,逃兵众,真正打起来能用到的不过是那三四万人罢了。更何况此次师出无名,其军心必动摇,干部钱多,必不如之前肯作牺牲。校长在信里甚至透露出闽变必可速平,饶有把握的意思,想来还是有一张大鬼握在手中。
不过,眼前局势虽然明朗,但暗地里似乎波涛汹涌,各种势力互相之间都有牵连瓜葛,就连党国内部也是各种派系主张不一。也正是因为这样,校长才调动了八个师的嫡系部队,佐以空、海部队助阵,既有临阵喝敌之意,也是为了谨慎桂、粤两系横插一脚,妄图渔利。
他们已经开了不下几十次会议,最终还是决定将有力部队集中赣东,以主力猛烈压迫匪第三、第七军团,乘机推进闽北,以迅速之行动,向南进展。宋濂因为蒋公有密令,暗中在负责毛、张二人的接应、保护的同时,表面上则是负责在由金溪、资溪入闽通道东南方向,构筑一条环形防御带,确保**部队入闽通道安全。
这条防御带意义非凡。其一,若红军方面想要乘火打劫,这道工事将有效阻截,拒关对敌;其二,若闽赣边境入闽通道基本能被打通,**入闽事实上有了相当的安全保证;其三,在此之后,第十九路叛军将在赣南与赣东北完全隔绝,此举实其致命伤。尤其是黎川附近有着丰富资源,倒是被**掌握,敌方物资补充会更感困难,事实上可致其死命。
虽然说是没有正面给年轻位高的宋濂什么冲锋陷阵的机会,但是卧龙与凤雏俱是在幕后运筹帷幄。德胜关工事说上去貌似很简单,但事实上,没有一点真本事的,没有真正上过战场的将领,都不会知道这战壕该怎么挖,挖多深,在什么样的地形上挖最佳,曲线怎么走,如何配合通讯站和医疗处……凡此种种,都不是简单的事。
正是因为如此,他近日来白天都在组织三十六师尽快完成工事,晚上则有另外的麻烦事儿要他操心。
接应这事儿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往简单里说,不过是掩人耳目获取情报,保护对方安全就是了。往复杂里说,怎么掩人耳目,怎么保护安全就成了一个摆在宋濂面前的难题。
此刻他所在的位置,是闽赣边境,离对方大本营距离太远,要传递情报,怕是不好行事的。书信就更不可能了,现下哪封进出敌方的信不要被仔细查验,千万不能打草惊蛇。怕是只能自己……
宋濂手指习惯性地敲打在桌案上,心思飞快地转动,过了一炷香左右的时间,他的手指终于停了下来,起身喊道:“秋副官,进来一下。”
站在门外的秋明听见了,推开房门低头站在宋濂面前,说道:“将军,有何吩咐?”
宋濂沉吟了一下,说道:“从明天早上起,你易容成我的模样负责工事进程。马上帮我准备一套布衣,不要太干净也不要太新,一套易容的家伙,一些银元,一付上墙爪,两把匕首,我今晚就走。”
秋明跟着自己许多年了,易容的本事是一等一的,对自己平日里的神态只怕没有别人比他更清楚了,而且为人忠心无二,事情只有托付给他,宋濂才能安心办事。
秋明楞了一下,问道:“将军,这是要上哪去?”
宋濂朝他笑了一下,说:“人不就我,我便去就人。快些,给你半个小时的时间准备。动静小些,别让人发现了。”
秋明听了也知道自己不能多说,当即出去准备了,不一会儿就抱着一床被子进来了,说:“掩人耳目,东西我都给打了包裹,借口说是将军有些怕冷……”
宋濂知道他心思缜密,也不多说,当下就穿上了那套旧的发白的粗布衣裳,就像所有庄稼汉的衣服一样,衣角和裤腿儿上都是泥点子。动作利索地把自己整张脸和露出皮肤的地方都整了个土黄,把上挑的凤眼愣是画成了有些下垂的小眼睛。最后戴上了一块灰乎乎的头巾,尽他所能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一切准备工作就绪,宋濂挑了一匹褐色的矮种马,很是不起眼。他算准了时间,连夜赶到了敌方的守城城墙之下。
果然不出他所料,如今大战在即,就算是只苍蝇飞进飞出也得要被搜身搜个底儿朝天。见着启明星的走势,宋濂估摸了一下现在大概是凌晨四点左右,没错,正是人睡得最死,醒得最模糊的时间。
他掩身于离城墙几百米的一片矮树林里,拍了拍那马的屁股,让它自个儿先走,这些个军马都是受过训练的,能循着味儿回去。随后便猫着腰,接着夜色,迂回到了城墙一角。
宋濂刚刚仔细观察了一番,城墙外面有铁蒺藜网,这倒没什么,翻过就是了,城墙的每道门都有重兵把守,城墙上方每隔一段儿就有一个卫兵站岗把守,爬墙爪一上弄出声想来必定坏事儿,确实是固若金汤。看来,这蔡廷锴也并非有勇无谋之辈。
不过,这点儿手段还难不倒他宋濂。他用匕首柄试了试城墙砖头的硬度,嘴角扯起一抹了然的笑意。砖头是好砖,轻易敲不破,但是,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