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十一月里,北平就正式入了冬,天气是一天比一天凉。那坤加紧着场次,毕竟天要是再冷些,别说是角儿了,连茶客都不愿意出门听戏。所以这十来天,程蝶衣每天早出晚归,累得眼底下都泛青。
虞姬,是不唱的了,每日里也根本不和段小楼打什么照面,况且他那天晚上说了今后各唱各的戏。虽然他心软,可是极倔强,说过的话就如同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了。
这阵子,程蝶衣的日子过得又累又憋屈极。好不容易腾出些空来放松放松,跟周璇唱唱戏听听曲儿什么的。这“桃花太子”不知怎么的老是跟自己过不去,每次看到自己跟小璇在一起,就黑着一张脸过来,一双上挑的桃花眼只盯着自个儿,让蝶衣背上寒毛直竖,只得快些逃开了。
好不容易等严华带着不情不愿的周璇回了上海,程蝶衣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挺舍不得的:小璇毕竟是自己的头一个朋友。周璇走的时候程蝶衣顶住了严华的瞪视要求她一定要给他写信,别断了联系,还说宋濂已经答应他给他拍一部京剧电影了,拍好之后一定寄给周璇看,这才依依不舍地去站台上送别了她。
送走了周璇,程蝶衣心里面难免有些空落落的。正当他注意力转移到宋濂身上的时候,他又发现敏之这两天也有些不对劲,有些神不守舍的。
这天,吃晚饭的时候,见宋濂盯着自己的盘子,话也不说了,眉头也锁着。心下一酸,心想他这是对自己厌了还是怎么了。这个想法一冒头,程蝶衣就开始有些不安了。他几次三番张开了嘴,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一下子就没了食欲。“啪”的一声放下了筷子,也不说话,蹬蹬蹬地就上楼去了。宋濂被这一声筷子声惊醒了一下,有些莫名其妙,不知是怎么了。
等到他回到卧室里面的时候这才发现坏事儿了。床上本来有两个的枕头现在只剩下了一个,孤零零的躺在那儿。打开衣柜,君越的贴身衣物全数都不见了。就连卫生间里的漱口杯和牙刷都少了一套。
宋濂赶紧出了房门,找了管家皱着眉头问道:“程老板呢?”
宋管家支支吾吾,腰弯得更低了,只含含糊糊的说:“程……程老板他……”
宋濂一听有些不耐了,低喝着说:“干脆点儿!别磨蹭!”
管家两别为难,只得给宋濂使了个眼色,手指指了指东边客房。他容易么他,程老板不许他告诉将军,自个儿家主子的话又不能不听,夹在当中两头难做啊!不过他只是指了一下,应该算不得“告诉”吧……
宋濂得了消息,大步一迈,就来势汹汹的走到东边客房门口。自从严华和周璇走了之后,这两个客房可都还空着,自己也不想让君越睡在别处,今天不知怎么的君越心情不好,怎么自己抱着枕头来客房了?
虽是来势汹汹,但走到了房门口,宋濂却不自觉地放轻了脚步,柔和了声音敲了敲紧闭的房门,说道:“君越,开开门,有什么事儿咱们好好说。”
门那边传来闷闷的声音,仿佛带着点儿冷淡的意思,说:“不开门你也能说,就这么说吧。”
宋濂一下子倒愣住了,这是怎么了?他只得耐下心思劝说道:“好君越,别生气啊,到底怎么了?”
程蝶衣坐在床上,听见门外的人还是温柔地哄着自个儿,心里边儿又暖了一暖,不住地想,不会是自己想岔了还是什么。但一转头又想,其实师哥说的没错,有钱有势的人大多只图一时新鲜,哪能把他的话当真呢?没来由的鼻子一酸,自己也不知道自个儿怎么回事儿。
宋濂听见里面没有声响,有些着急了,立马找管家要来钥匙,猛地一开门,就见道程蝶衣坐在床头眼眶红红的。
程蝶衣一看到宋濂居然进来了,一跳起来,说:“你,你怎么进来了?!”
宋濂皱了一下眉头,走过去揽着程蝶衣在床上坐了下来,问道:“君越,到底怎么了?你不说,我永远不可能猜得到,你说了,我了解了,才能把事儿解决。你答应过要信任我的,记得吗?”
程蝶衣本来还有些犹豫和恼意,但是眼睛一对上宋濂那略带关切和焦急的双眸,心里面的乌云就散了一大半,咬咬牙把心一横说道:“你这两天究竟是怎么了,魂不守舍的?莫不是……莫不是有了心上人……”
宋濂闻言一愣,随即便低低地笑了起来,还捏了捏程蝶衣的脸。
程蝶衣听他笑了,当下又羞又恼,拨开了他那只捏着自己脸颊的手,气鼓鼓地说道:“笑,笑什么?!”
宋濂一双凤眼仿佛点满了星辰,笑着说:“君越,好大的醋味儿啊?”
程蝶衣被他一说,脸上绯红,腾地一下站起身来。宋濂收了笑容,柔声道:“好君越,莫气。”他好生把程蝶衣安抚了下来,组织了一下语言接着说:“是公事罢了。你可能也看见了报纸上说的,李济深、陈铭枢、蒋光鼐、蔡廷锴这几个人在福建那儿闹起来了,已经正式脱了dǎng,前天校长发了电报给我,只怕一场平内之战就在眼前了。”
程蝶衣一听是这等大事,有意联系宋濂两天的状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