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云亭吃力地将手掌从镜面上收回,安安静静在冰晶阁外坐了下来。如今九商在内,他若贸贸然闯进去,只怕便不是不能运转法诀那般简单了。不知过了多久,程云亭只觉着阁楼外的天微微变亮,接着那小金乌的光芒将厢房内照得通透,连带着心放佛一道澄净起来。铜镜面上微微出现一丝波动,九商从从容容自镜中走出,甫一见程云亭静静坐在面前,口角上是自己熟悉的笑容,顾不得先前二人之间道不出的罅隙,先唤了一声道:“明之!”
程云亭缓缓起身,忽然紧紧将九商纳入怀中,久久不言语。九商亦轻轻将手臂围上了他的腰,二人静静相拥,先前在幽兰谷中的恐惧同无措,出谷之后的尴尬同迷惘,一点点四散开去。
许久,白凤树见九商同程云亭二人神情温和平静,携手自阁楼转出来,心中大大舒了一口气。九商来到白凤树前,轻轻伸手摘了一枚果子递给程云亭道:“如今你我二人亦休整了一夜,还是早些赶路好。”程云亭依言接过果子,竟是一副百依百顺的模样。白凤树本想调笑一二,却在二人眉梢中都探得了一丝小心翼翼,到底还是将话咽了回去。
九商同程云亭山神从芙蓉庄中现身,程云亭忍不住朝原先水墙出现处瞧了一眼,只见不过是一面石壁,哪里还有半点青兰阶的踪迹?
待得二人从那小山洞中现出身形来,果然瞧见一条湍急的溪流,想来他们先前在青兰阶中听到的流水声便由此而来。九商放开神识来细细探了一回,并无甚危险,便低声对程云亭道:“此处不知可还在罔行阵中,不论遇上甚么,你定要跟在我身后。”程云亭本要反驳。却见九商先行一步,拔出阴琼木蝴蝶簪,微微一辨方向,顺着那溪流走去。程云亭忙紧上两步随后。
那溪流在日光下飞溅在岸边的碎石之上,时不时有些微凉的水珠儿打在面上。他二人脚程都快,不知不觉走了一段时日,竟仍瞧不出前方有甚么端倪。九商微微停下脚步,喃喃道:“可是时日太久?我竟觉着这溪流同先前干涸了的那条……是同一支?”她抬臂指向前方,转身对程云亭道:“这水流朝西去,我们先前瞧见的那条。却是朝东的,若说如此近的地势,竟会出现倒流之势。本身便太过诡奇。”
程云亭接过她手中的蝴蝶簪,凝眉道:“在灵毓山中,又有甚么是不可能的?我们这一路过来,没章法之事遇的也多了。”
九商俯下身去,细细查看一番那水的纹理。道:“若真个是我多心了,倒算是万幸。”二人继续一路朝前,再过得一阵,连程云亭也觉着有些不对劲:“九商,你我脚程亦算是快的,如今放佛在一副画儿中一般。怎地没个尽头?”
他二人正自疑惑,忽然见前方竟有个拐弯口,忙加紧朝前方赶去。待得转过那弯口。瞧见的竟是参天巨木,而先前的溪流之声戛然而止,放佛从不曾出现过一般。
“罔行阵……”九商低声喃喃,“便如罔水行舟一般不得常理么?”这古木阴森堪比崎木岭,虽如今正是晌午。竟半点光热都无,九商一咬牙。携了程云亭的手,二人一道朝那古木中的羊肠小道中走去。
耳边是簌簌的叶响,九商将月华剑紧紧握在手中,另在右手腕上套上了一只缩得只剩原先一半儿大的黄金项圈。这还是当年程云亭赠予自己的,亦或算是阿娘留下的,唤作“伏虎锁”,如今不过是为自己添几分胆气。除了那叶声响动自头顶上遥遥传来,一株株密密麻麻的古木放佛是这虎啸岭上的兵士,威冷森严。
“明之,你且说这各色树木可是阵法之一?”九商轻声道,一面用月华剑将面前的荆棘拨开。程云亭仔仔细细观察了一回苦笑道:“你亦知晓我不通五行八卦。且你方才亦道,罔行阵只怕是秉承‘罔水行舟’之意,甚么想不到之事,皆可能出现。”
先前在溪水旁行走,好歹那水流之声十分欢快,如今在这古木林中,真真那叶响有如山魈之音,教人无缘无故有些胆寒。二人在此间行走半晌,竟无半点活物气息,正如了程云亭先前所言,如同在一副画中一般。面前那羊肠小道弯弯扭扭,兼之目力受阻,每每过一关卡便要小心翼翼,九商手中的月华剑尖清颤,发出嗡嗡剑鸣之声,程云亭亦在手心扣了一把银针,竖起耳朵来听着四面八方的动静。
待得他们欲拐过另一个弯道,头顶的树叶忽然活动起来,那些古木的枝条亦迅速抽长扭动。程云亭一个不设防,手臂竟被一只枝条紧紧缠住,手腕一抖,半数银针没入地下消失不见。九商一个反手将那树枝斩断,竟被震得手腕发麻。
这难道正是罔行阵的中心?一步步将活物引入,然后用枝条囚住……此时来不及多想,九商一只手紧紧携住程云亭,本想纵身跃上,却见那些参天古树以泰山压顶之势而来。她心念电转,一路仗着月华剑的锋芒自地下钻去,厉声喝道:“明之,同他们周旋!”
程云亭见她使出遁地术来,想来要寻那树木阵法的根本,一咬牙,弓步蹲身,使出一套护身章法来,虎虎如风将那些四处缠来的树枝一一击落,只听得“嘎喳”断裂之声,放佛人骨一根根落地。他百忙之中扬出烈焰粉来,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