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兵士皆晓得眼前这风姿卓越之人同沧澜王交情匪浅,又一力助锦玦岭永除后患,自然应诺。待得众人归山,程云亭已然率着锦玦岭上的妇孺们出来相迎。抢治伤兵,抚慰众人,一切均井井有条。待九商等四人回了沧澜寝宫,程云亭瞧出沧澜眉宇间有些黑气,晓得此毒绝非等闲,来不及多问,先取出一枚琼津九转丹来喂入沧澜口中,又命人煮了一大桶滚沸的热汤呈上来,加了铜瓜子等数味草药,吩咐九商道:“将沧澜王衣甲除尽,除了头首处,其余皆浸入汤药之中。”
九商在厅内依言照办,浮陀厅外,沉君被程云亭死死拦住,不由得双目血红,口中喃喃道:“你且让我进去!我自是懂丹药的,你教我亲自瞧一瞧!若是沧澜有个三长两短,我有何面目去见先王同王夫!”
程云亭不过一介凡人,论起气力来哪里有沉君这头雪狼强,当下几乎拦不住,只得厉声道:“你懂丹药,你难道亦懂医理不成?且你如今这番模样,自家心绪不宁疲累不堪,又如何能为人医者?沧澜王如今正在药浴之中,若是被惊到了,只怕后患无穷。”程云亭苦口婆心,见沉君双肩渐渐松开,又低声劝道:“沧澜王吉人天相,自然无碍。只是沉兄你在此大吵大闹,若影响了那汤药的功效,怕是不美。”连哄带劝,将沉君弄去内室歇息。
九商将沧澜整个儿浸在汤药中,想到方才瞧见的她那只漆黑的手掌,轻轻叹一口气。当初取了苪娘元神之时,沧澜就面无血色,到底还是心底软善。今日亦如此,沧澜迟迟下不去手,终究给了姮娥返起一击的机会……若不是姮娥中毒已深。只怕沧澜今日亦要将性命留在宝春凹。若真如此,自己便是锦玦岭的千古罪人。
眼瞧着那汤药由玉色慢慢转为红色,九商舒了一口气,忙将一株紫参缓缓浸入汤药中。沧澜无意识地动了一动,先前微微蹙着的眉头亦松了下来,神色倒是宁静了不少。九商不过立于那桶侧,都被那氤氲热气熏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发间已然多了细汗。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那汤药渐渐变成了黑色。九商忙兜头罩住沧澜那挂着些微汗珠儿的脸,扬声唤程云亭道:“明之!”
程云亭在厅外道:“可是汤药便黑了?”九商略低了声道:“黑中还带些褐色。”程云亭忙道:“待得那颜色一黑。立马将沧澜抱出来,用先前备下的翠藤布裹身。”这翠藤锦只有鄂华岭上有,极为坚韧。兼有解毒的功效——说来,这翠藤锦还是当初姒茹用来包果干赠他二人的,倒不料如今派上了大用场。
九商眼珠不错地盯着那汤药,不多一会儿,果然渐渐转成黑色。九商劈手将沧澜抱了出来。只觉得沧澜浑身滚烫,眉宇中那丝黑色已然隐去。她将沧澜仔仔细细裹好,这才发觉她掌中还有一缕黑气凝着,似十分顽固,不禁微微蹙起了眉头。她转身出了浮陀厅,对程云亭道:“沧澜还不见好。那掌心的黑气还不曾化开……”
程云亭凝神听了一回,叹道:“怕是从足下涌上的毒气,同那先前的毒素汇作了一处。要全解开还有些难。”一阵急促脚步声响,沉君不知从哪里又窜了出来,只往那浮陀厅中闯去。九商一想,沉君到底同沧澜情分匪浅,也不去拦他。
过了半晌。沉君神情凝重地迈了出来,喃喃道:“她还未醒……云亭兄——”沉君的双眸忽然猛地一亮。他紧紧握住程云亭的胳膊:“你精通医理,定有法子教沧澜快快醒来!”
程云亭被他大力捏得骨骼生疼,咬牙忍住道:“沉兄,我要找个清静所在,配几味丸药对症下药,这段时日里还要请你照顾好沧澜王。”他遥遥一指那浮陀厅中的木桶道:“那几味草药,我已然备下,沉兄安汤药中的配方每日命人服侍了沧澜王沐浴便是。”
沉君这才镇定下来。待得九商同程云亭一道回了先前的石室中,九商握着他的手进了芙蓉庄,便要瞧他的臂膀。见沉君先前捏处已然青紫不堪,饶是九商大度,这回面色也有些不虞。程云亭忙好言劝道:“沉兄自是关心则乱,小九商的心眼儿只有这么点子大么?”说着便要来掐九商的鼻尖儿。
九商将他的手挥开,有些着恼:“明之真是可恶得紧,我不过心疼你一回,倒不领情!”他二人一面打机锋,心中却记挂着沧澜,急急地朝书房处去。程云亭在那大书架上搜了一回,头亦不回地问道:“沧澜同那蛇王交手时沾了身?”
九商亦顺着他的话头道:“并未沾了身,那毒怕是顺着沧澜那杆银枪攻过来的……先前谁都不曾发觉。”
程云亭的声音中便多了一份凝重:“沧澜的银枪同银甲,皆是淬炼过的。更有防毒的功效——如今一来,只怕要解毒有些棘手。”他抚一抚其中一本书脊,又重新塞了回去。九商忍不住出声道:“明之,你欲寻到的那书简竟连个名儿都无?”
程云亭头痛道:“那本是一份手札,还是……”他住了口,转首来对九商道:“你可还记得当初在松泉镇上送你我二人古砚的老丈?”
九商吃了一惊:“竟是那老丈的手札?”程云亭颌首:“正是此人。他精通医理,师傅在炼丹一术上造诣极高,故而二人常促膝长谈,胼足而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