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浮陀厅中,又只剩九商一人。四下静谧得如同冰晶阁中一般,九商倒好久不曾有过这般清净。她盯住面前沧澜用过的杯子发了一回呆,又去瞧那沙漏,只见其中的沙粒仍旧透明。九商凑上前去,隐隐还在那沙粒之间瞧见一丝光晕流动,心中恍悟,这些沙可瞧作瘦月峰上兵士的身家性命,若有不测,便由那透明转为血红……九商再想到先前那沙漏中鲜红一片,心中暗叹,沧澜所言不差,南都虽对自己有大恩,却算得上锦玦岭遭殃的罪魁之一。
九商闲的无趣,便将自己那分身召了出来,又给它捏了个隐身诀,只有她自己才能瞧见那淡金色的小狐。小狐在她脚下撒娇打滚,毛茸茸的小爪子紧紧扣着她身上的那绸裙不肯丢下。九商便取出蝴蝶簪来耍它。那蝴蝶翅翼微微翕动,果然惹得小狐扑腾个不停。正耍得有趣,便听到一把爽利的声音道:“商妹自娱自乐着呢?”
九商扭了头去,瞧见沧澜神采奕奕地走了过来,放佛先前的疲累从不曾出现过一般,不由得抿了嘴笑道:“沧澜姊,怎地不多歇一会?”她抬手指了指那沙漏:“一切无恙。”
沧澜瞥了一眼沙漏,敛了笑,道:“虽然一片浪静风平之势,可我心中仍是不安。”她蹙一蹙眉:“越是白日里,这些蛇佬便越会伪装……”她想到九商同南都的交情,忙忙改口道:“姮娥诡计多端,且心肠狠毒,不可掉以轻心。”
九商微微一笑道:“沧澜姊,你便打算同他们一直耗下去么?”沧澜闻言,低了首拨弄坎肩上的银蝙蝠坠子,叹道:“我何尝不想一劳永逸……只是今年隆冬已尽。若是春寒过了,便要好上许多。”
沧澜叹了这一回,起身道:“若是前锋有急报,便让沉君去寻我。”随即闪身出了浮陀厅。
芙蓉庄中一日可抵好几日,程云亭这黑甜一觉十分踏实。自醒来后便听到九商的声音传道:“明之,你可是醒了?若是觉得精神头儿足了,我还有事儿要同你一道参详。”程云亭忙道:“你快快让我出来。”
不过是一瞬,程云亭便觉得眼前一花,九商正在面前笑盈盈地瞧着自己。程云亭环顾四周道:“九商,你下回可做得隐蔽些儿。若是教沧澜王她们知晓了你身上有芙蓉庄这等法宝,指不定起了那等不堪的心思来……”
九商拉了他坐下,一面无奈道:“明之。你这疑心倒比原先更重了。”她故意不去提这话,只是转了话头:“如今沧澜的想头便是守山为主,能熬过去便罢,你怎么看?”
程云亭蹙眉道:“这个冬日熬过,那下个冬日又该如何?除非鼠族人寻到了其他物事能替代得了这黄金粟。抑或南都肯放过姮娥,否则这便是个解不开的死结。”
九商将先前逗小狐的蝴蝶簪绕在指尖把玩,那阴琼木越发衬得她十指青葱如玉。半晌,九商出声道:“明之,你可还记得先前沧澜的话?那金乌峰是族人的性命所系,若是有那黄金粟的替代之物。为甚要举全族之力去同姮娥交恶?”
程云亭长吁一口气:“那必然是沧澜无十全把握,不愿损敌一千自伤八百,故而一直以守为攻。”九商双眉一展道:“我亦是这般想来。”她伏在程云亭耳边轻轻道:“我想助沧澜一臂之力……”
程云亭眉心一跳:“你怎地会这般想?”他面上显出些迟疑之色来:“自你心法大成后。我日盼夜盼便是速速上枫雪岭,将师娘接出来……咱们在鄂华岭上耽误了那些时日,那是不得已,如今已然进了锦玦岭,此处又正凶险。咱们难不成还要等尘埃落定才动身?”他愈发有些焦急,“前头还有个虎啸岭。谁晓得那里是个甚么状况!若是多耽搁……”
九商极轻极轻地道:“我想问沧澜讨黄、金、粟。”程云亭闻言一呆。九商低声道:“我阿娘在冰牢里待了这般久……”程云亭一想这黄金粟的功效,须臾便晓得了她的心思,亦极轻地回道:“你觉着能讨到的可能性有几成?”
“若是助他们打赢了姮娥,便有八成。”九商轻轻地扶上面前的石桌,用素手蘸了茶水在桌面上画了幅极形象的山形图,那茶水沾了她的手,立马凝成一层薄霜,在桌面上显得极有意趣。
“那日沧澜带我去翠驼岭,走的便是西面的宝春凹。再朝西便是悠然峰。这两处皆靠南都的小桃源。”她指尖一动,“宝春凹东面是不知名的小山头,再朝东尽是绝谷。”
程云亭仔细想了一回,道:“可是当初被雀族长老们炸断的山层?”九商颌首:“正因如此,瘦月峰才在地形图上首当其冲。盛产黄金粟的金乌峰便在这瘦月峰之后。”她指尖再一点,道:“此处正对瘦月峰,是翠驼岭上的聚华峰。姮娥及一干从众皆在此苟延残喘。寒碧潭上的曲煌堂虽是他们的老巢,可太过阴寒,南都下了狠手,教圣火一丁点儿都不漏出小桃源,他们在曲煌堂中委实呆不下去——再金碧辉煌却寒冰刺骨,姮娥自是熬不住的。”
九商讲至此处,忽然面色潮红起来,道:“明之,若咱们布下疑阵,教他们觉着金乌峰上的黄金粟已然都运到了西面的悠然峰上,那会如何?”
程云亭蹙眉道:“这同在瘦月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