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路上小心。”
夏奕跳转马头,隐入丛林深处。
苏绾璃愣愣呆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魂牵梦萦终得见他,可无论是与他的见面还是对话,都飘渺得不似真实,他的声音如梦初醒,微醺般迷醉,他的面庞近在咫尺,却不忍触碰,苏绾璃下意识伸了伸手,指尖尚且沾着他温热的血……
是的!是真的!不是假的!
苏绾璃恍然大悟,霍然转身,狂奔回了北峰坡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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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屠狼未果,连狼群的蛛丝马迹都找不到,更别提他们的窝了,沧浪天坐在茶厅内,皱着眉头不说话。
苏绾璃却在这个时候,脚步惶乱地冲了进来,被门槛绊倒,摔了个嘴啃泥。
沧浪天一惊,忙将她抱起:“何以冲撞?瞧这样子跟儿时一样冒冒失失……”却在看到她苍白的脸时,顿了责怨,“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爹,你告诉我,狼王……是不是就是……”苏绾璃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眼泪却先落了下来,“是夏奕?”
慕容笛恰时从屋外进来,听到这话,下意识反应道:“你知道了?”
苏绾璃心一凉,看来自己所料不错。
沧浪天向慕容笛投以责备目光,这小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眼看着苏绾璃的脸色越来越白,沧浪天也不知从何劝慰了:“大家都在想办法。”
“他自己知道吗?”苏绾璃抬眸,凄凄地问,大家都在想办法又如何,肃木子的苦心隐瞒。赵御医的力所不能及,自己的爱莫能助,夏国民众的浑然不觉,夏奕是否都知道?
“他知道,只是天亮之后想不起来自己变成狼的时候都干过些什么。”
“为何不把他关起来?他若知道你们放纵他出去祸害无辜,他定恨自己无以复加。”
沧浪天叹了口气,也是无奈至极:“他中毒已深,若阻止他去嗜血解渴,不足三月,他必死无疑。可是三月之内能否找到解药来救他还是个未知,放纵他,没有人忍心。却也实在没有办法。”
“所以你们只能任由他去吸一点血,然后再抓回来为免更多无辜的人受罪?”
沧浪天颔首。
“可是这样做,何时才是个尽头呢?”
沧浪天无言以对了良久:“他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痛苦,他肩负匡扶社稷的重任却染上不治之毒,每天活在自疚里做困兽之斗。发无数毒誓想各种办法逼自己不要丧失人性,可是天一黑,他就完全无法控制自己,他会彻底失去意识,直到再也变不回人……”
“不会的不会的!”苏绾璃打断道,“他有意识的。否则他不会不忍对我下手!这块丝巾……这块丝巾一定是他为我包扎的,他有意识的!哪怕变成了狼,他也会记得我是谁。哪怕不记得自己是谁,他也会知道我的谁的!”
“璃儿!”沧浪天不忍已经病了一个还要再疯一个,苏绾璃却扛不住已然伏在他膝上埋头痛哭:“怎么办怎么办啊……他们两个都变成了这样……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爹,夏奕的毒,是怎么染上的?”
“那日他追杀夏冲的残军败寇进入芸城。夏冲自知大势已去回天乏术,放出圈养的百头黑狼要与夏奕同归于尽。夏奕冲破狼阵将夏冲斩于马下,可是他自己也受了伤,黑狼嗜血群攻,他虽全身而退,却被咬伤,起初只当是一般的毒,不料日益恶化,才翻出夏冲研制狼毒一事,那时候夏奕失去最好的疗治时机,已经毒入骨髓,月下化狼了。”
“而我却浑然不觉,还傻傻等着他迎我入宫。”苏绾璃自恨道,默然了片刻,突然起身,夺门而出。
“你去哪里?”沧浪天追问。
“求救。”苏绾璃的声音决绝传来,如今除了求救于神魔,还能求谁呢?夏冲兵败如山倒的时候,凤缺没有插手真是天助也,可是夏奕也到了生死关头,为何连蒲玉都不插手了?这些神这些魔,关键时刻都死到哪里去了?
于是这一日,当苏绾璃从黎明中醒过来,晨曦的普照并未给她带来希望,她从狼穴离开直奔北峰坡,如今又从北峰坡赶到宫中,可是掘地三尺,都没有找到蒲玉的半个影子。
苏绾璃气喘吁吁地坐在东宫门口的台阶上,已经夕阳西下,夏奕又将进入痛苦的黑夜,苏龙黎也好不到哪里去,念及此,鼻子一酸,眼泪就潸潸地落了下来:太子党打败大皇子党何其速度,千万将士虽也付出了血的代价,可在苏绾璃的生命里,不过是掀起一阵微关痛痒的涟漪,但是夏奕却因此陷入了万劫不复。
原来命运的轮转终究逃不过定数,夏冲也好谁都好,都是被命运摆布的棋子,用来给夏奕、给苏龙黎、给自己的人生添色,何其荣幸!何其悲剧!
月下一声狼嚎,惊得她赫然一怔,站起身来抹干眼泪,苏绾璃疾步冲出宫去,追月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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