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
外面瓢泼似的大雨,木槿穿着睡衣风一打就透,刚走出几步连连打了几个寒战,头痛欲裂鼻涕眼泪一通淌。
孙天青看见木槿的时候整个人木在那儿,除了嘴角稍微动了动。淋了太长时间雨,体温降到承受极限,肌肉收紧身体变得僵硬,依然能够站得住靠的只有意志。
“你走吧。该说的都说了。”木槿微低着头不敢看他,口气倒是决绝。
“木槿——”他牙齿打颤,帘幕一样的雨水蒙住了眼睛,他眼睛睁得大大的想要看得清她。
“伞给你!”木槿顺势瞄了他一眼,冻得发青的嘴唇不住的颤抖。不忍心让她的手迟疑了一下。
孙天青接过伞,趁机握住她的手。像一块冰遇到火焰,心头顿时一阵滚烫。他的手一紧,用力把她搂进怀中,“木槿,听我说——原谅我——”
他的怀抱安全又温暖,木槿闭上了眼,深吸一口气对自己说,只要一会儿就好,就一会儿——
“木槿,跟我回家!”他在她耳边呼唤,时光又回到他们最初相识的时候,他救她于水火给她无尽的爱护与安全感。
短短的几秒温存,木槿狠心提醒自己,这温柔乡已不再是她的。万千不舍也得割舍,她忍痛,决绝的与他分别:“你放手!”
孙天青一个字也没听见。
木槿厉声:“你放开我,再不放手我报警了!”
“你报吧,我不放,谁来了我也不能再让你离开我!”
“孙天青你真是无赖,你松开!”木槿忍着动一下脑袋就要裂开似的头痛,使尽力气挣扎。孙天青扳过木槿的肩膀,蹙着眉面露严肃的问她:“木槿你能不能告诉我,是为什么不想和我在一起了吗?”
木槿一脸的云淡风轻,轻描淡写的回答,“没有什么‘为什么’,缘分尽了,散了。”
孙天青可算松了口气,随口轻松说:“胡闹!”他自认为了解她到骨头缝,木槿这么说,只是因为心里有气,气儿撒了,怨恨化开了,也就不闹了。
木槿看他那一副尽在掌握的样子,突然觉得自己万分委屈,色厉内荏起来:“孙天青你清醒一点,我不是你的玩物,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想看就看,不想多看一眼的时候随便一扔。我恨你,讨厌你,我受够你了!你是什么东西!”
孙天青愣住了,鲜有的面露难堪。握着她的手渐渐松了力道,木槿趁机抽身,拔腿往回跑。雨中徒留他握着把红伞,被她的话点了心门,痴愣发呆。
木槿只顾着跑,迎面有车驶来都浑然不觉。车灯的光亮刺进她眼中时,已经躲闪不及。半秒钟的时间木槿都傻站着,竟忘了躲。
孙天青冲过去拉住她胳膊把她拽到路边,惯性过大二人双双摔倒在地。“你有完没完,不要命了?”孙天青暴躁的大声喊。
“对,不要了!这跟你有关系吗?”木槿的声音比他还大。孙天青是满腔怒气,但木槿说的是实话,有那么一瞬,她全然觉得自己生活在这个世界里没有任何意义,如果……那就算上天的安排。
“李木槿!你要死别死在我面前!”
“你早就盼着我死了是不是!”
“你?”孙天青怒目而视,从牙缝里挤出来个,“不可理喻!”
“对,我不可理喻,我不可理喻你还死缠着!你怎么不——”木槿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向后一仰,差点摔倒在地上。
孙天青眼急手快,一步迈过去扶住她。木槿瘦弱无骨的身体栽在他怀里,闭着眼。他拼命拍她的脸,“木槿,木槿——”,木槿浑身滚烫,昏厥了过去。
笑笑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她以为是木槿回来了,光着脚丫边跑边喊,“怎么着,两面三刀的家伙,和老伙计旧情复燃了吧,我就说嘛,你们俩整个就是一老房子着火型,憋着劲呢吧。一照面儿那眉来眼去间的小火星还不刷刷的,这大暴雨的天儿都浇不灭——”她说得正高兴,笑靥如花一开门,看见落汤鸡似的孙天青怀里躺着只剩半口气儿的木槿,整个人傻在门口,指着木槿问:“她她她,她怎么了?”
“快放洗澡水,热一点!”他抱着木槿直接从笑笑和门缝之间挤了进来,语速飞快的说。
笑笑应声,急忙准备,帮他把木槿放到浴盆。
“我来吧——”笑笑小声提醒。
孙天青抬起头对她说,“你帮我去熬点姜汤好吗?开锅了之后火不要太大,糖我来放!再帮我找一套她的干净衣服,厚一点儿的。”
衣衫褪净,木槿身体上被遮盖的伤疤全部暴露在他面前。深的浅的、摔的碰的、烟头烫伤,每一道疤痕都像一张小嘴儿,在骂他,混蛋。肌如凝脂,不染纤尘的木槿,变成一只摔碎了的瓷瓶,又被硬生生的粘合起来,满身伤痕,满心痛苦的记忆。
孙天青哭了。原来只是日夜思念和心疼,现在都不及悔恨的万分之一!木槿的话一遍遍在他耳畔回响,“我恨你、讨厌你、受够你了,你算什么东西!”他痛恨自己只是一味顾及自己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