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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槿明白,以后的生活不能再依靠家里了,她在笑笑做兼职的家教中心找了份给一对双胞胎补习数学和英语的工作。
打工赚钱这件事给木槿带来的震动非同小可,她从来不觉得B大的一张学生证居然有如此威力,可见名校情结早已深入进每个中国家长的骨髓里了。她不再是自己心中那个徒有理论没有经验的傻学生,也不需要做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她掌握的这些知识可以变成真正的钱,养活自己甚至爸妈。这个不光是解决燃眉之急,带来得更多的是对未来的自信和勇气。
几次课之后家长对木槿的教学十分满意。教学方法生动灵活,有耐心,孩子成绩提高很快,也再无厌学情绪。家教中心难得这样“才貌双全”的人才,又接连把她介绍给其他几个家长。木槿最忙的时候带过六个学生,基本一周无休。从B市的最南头坐车到最北头,已成家常便饭。生活虽奔波疲惫,心中却从未像现在这般充满激情和希望。
日子就这么匆匆忙忙的过去了,跟家里也断了联系,孙天青也再没来打扰,他们似乎也没了什么“下一阶段作战计划”。她觉得一个人这样生活下去,不愁后吃穿,没人来扰,自由自在的也挺好!
生活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恢复了原状。那天木槿像往常一样去上课,主任看见了她,眼睛瞪得夸张,一副见鬼了的表情:“李木槿,你怎么还在这儿上课?你不休学了吗?”
木槿看着主任脸上的那些问号,深吸了一口气,她一点惊讶都没有,转身给孙天青打电话。
他电话倒是接得飞快,不紧不慢的问:“你肯给我打电话了?”
木槿摇头,这人要不要脸,宇宙都阻止不了他恶心你,“我要见你,不管你现在在哪儿,有什么重要的事,半个小时后我在酒吧等你!”
“正好,我也要见你,本打算这几天去接你。那好,不见不散!”
“好!”木槿说完把电话狠狠摔在地上,不解气,又踢了一脚。后一想,怕学生家长找她有事,无奈的叹气,捡起来扔回包里。
她准时到酒吧,一进门就看见角落深处的他。“高帅富”正在摆弄水晶灯上的珠帘,眼泪一样的串串水钻“叮铃”作响。石榴色的水晶灯罩原是木槿最心爱的东西,现在它已然黯然失色,甚至因为孙天青的把玩都不愿再多看一眼。
他看见了木槿,招招手,露出招牌式的笑容。
他这人,永远抓得住女人的心,有操纵女人的能力。有些人时间长了不见自然生出一种陌生的距离,他不是,他那一笑永远跟你十分亲,也十分熟。
木槿走过去站在他对面,闻到一阵呛人的烟味,低头看见他面前的烟灰缸里已满是烟蒂。她站着没坐,问他:“听说我休学了?”
孙天青仰起头,嘴角上翘,饱含深意的看着她不说话。
木槿攥紧了拳头,“您还真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啊,干嘛休学啊,直接帮我退学多省事儿啊!”
他仰着脸狠狠咬着嘴唇看她,有一会儿才拍拍面前的桌子说:“木槿你先坐下,听我跟你说——”
木槿岿然不动,愤慨至极:“您都一手遮天了,还用说啊,直接宣不就成了!”
“我知道你为什么生气,坐吧——”他起身给她挪了个凳子,“我告诉你为什么,你爸妈为什么这么做——”
木槿扫了他一眼,习惯的抿嘴,坐下来静候下文。
她那自然流露的小习惯看得孙天青心揪,他真希望有木槿口中那“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事,让眼前这他心爱、心疼的可怜姑娘,永远天真、幸福、善良,和他没玩没了的耍贫嘴。
“我们原本商量不想这么早告诉你,你爸妈是心疼你啊。可是我怕真的,真的有一天你会恨我,我不想让你后悔都来不及。”
他目光凝重,思索片刻才告诉她:“我刚从医院回来。你爸爸情况不太好,已经确诊了,是肝癌晚期。保守估计,三个月左右。不过我已经联系了最好的医生,好的话,一两年,或者十几年的奇迹也有发生过的——”他越说声音越弱,奇迹,奇迹能发生在每个人身上就不叫奇迹了。
“你知道吗,你爸那天去接你,其实已经不能开车了。他随时有可能疼痛发作,他真的是为了你——因为我们都知道,只有你爸爸能把你从学校接回来——”他的手一直握住她坐着的椅子扶手,他怕如果她栽下来,能马上扶住她。
木槿一下站起来,强烈的预感真的应验了那种的恐慌,身子随之一抖。桌子随即被她大幅度的动作带翻,上面的花瓶、酒杯、水晶灯、烟灰缸,零零碎碎纷纷坠地。倒下的玻璃杯里的酒顺着木槿的衣摆流进鞋里,桌角的铁艺花边把手划破也浑然不知。
她闭上眼,直觉天旋地转。想往前走,可根本连站都站不稳,一个趔趄栽在他身上。
“木槿——”手上的血水在他的衣服上开出朵朵斑驳的暗红色的花,他回手拿自己的围巾给她缠上。
她咽下一口眼泪,声音颤抖的问:“你再说一遍,我爸得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