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月没有其他的亲人,卢晓怕她真的出什么事,没日没夜地守在她身边,不顾医生的催促,迟迟不肯办理出院手续。李子月入院当天,她还真的睡了个囫囵觉,可自从她见了Icu内毛骨悚然的惨象,便再也没有敢合过眼,害怕她刚一合眼,李子月旁边那个心电图便会“吱——”的一声,变成一条直线。
护士提醒她好多次,李子月已经脱离了危险,醒不过来是因为体内消耗太严重,器官全部脱水造成,只要等待她体内的水补充回来,便可苏醒。卢晓虽然知道,但给吓怕了,总觉得会出什么万一——毕竟是未知病毒,万一李子月忽然变异了,这可怎么办?
一天不睡还好,到了第三天,卢晓简直变成了傻子一般,目光呆呆地,只是盯着李子月的脸在出神,大脑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到。她端起杯子来,却忘了是想喝水还是刚喝完水想放下,拿起一支笔,看了半天也不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
三天来,李子月一直不安稳,一直念念叨叨地说梦话发低烧,嘴里净是什么师父爷爷的,卢晓仔细听了很久,也没弄出个所以然,索性便不听了,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第四天她觉得实在不行,这样下去,自己也要垮了,终于准备小憩十五分钟。卢晓手握着李子月的手机,还没来得及定闹钟,便一闭眼睛,死死地睡了过去。一睡便睡了十多个小时,夜晚暴雨打雷都没醒过来。
但是这雷声却惊醒了另一个人。
李子月在一声炸雷中猛地睁开了眼睛,轻轻地吸了口气。整个鼻腔胸腔颅腔没有一个不在闷痛,但确实比之前好得太多了,起码没有那么难以忍受,让人勉强睡得着觉。
这是哪儿呢?李子月睁开眼睛便想。好像是医院,有一丝消毒水的味道。看来,还活着。
屋里又黑又静,出了窗外的雨声,还能听见耳畔传来细微的呼吸声,李子月艰难地侧过头去,眨了眨眼,待得看清楚睡得七仰八叉的卢晓,这才觉得自己真真正正是逃过一劫了。张开嘴,却喉咙干痛异常,发不出一丝声音。
此时护士推门进来,给李子月换吊瓶,见她醒了,打开了床头灯,客气地问:
“你醒了?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李子月张了张嘴,却感觉喉咙像刀拉过一样,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你全身大面积脱水,现在正在恢复,王副院长说,如果你醒了,让我第一个告诉她。你现在觉得还好么?”
李子月轻而缓慢地点了一下头,斜眼瞟了下卢晓,又一脸询问地问这个护士。
“你在担心她呀!没关系,她没事。这姑娘有点死心眼,我都说了你没有生命危险,她偏要没日没夜地看着你,三天没睡觉了,这会儿可能是坚持不住睡过去了。”
李子月心中忽然升起一丝暖意,似乎自从奶奶死后,这样照顾她的,就只有卢晓一个了。当然,之前也没经过这么大的波折,看不出各人是怎样的。除了卢晓以外……就只有师父。没来由地,李子月自从见了卢晓,就总是想起自己的师父,想起她生前的音容笑貌,还有本来以为已经忘记的那些时常千叮万嘱的话语。
经过一场大病,李子月刚睁了下眼便觉得无比疲劳,暗叹怎么自己的身体变得这般不堪一击?
护士看懂了李子月的意思,将卢晓摆了个舒服的姿势,为她盖上被子脱了鞋。李子月一脸感激。
“我走了,你要是有什么事,就按墙头按钮,我知道这对你比较艰难,但是我还有很多病人要照顾,不能守着你。”
李子月闭了下眼睛表示明白了,护士关灯出了门,她便想起费萌柳卓他们。如果她的获救不是巧合,那么他们的境况应该和自己差不多,只是她担心李贺——任何一个小的差错,都有可能导致李贺送命,如今没了她护着,不知道他能不能逃过这一劫。
她想了想,累极又睡去了。
卢晓直到第二日正午才醒来,心想好像忘记定闹钟了,睁眼一看才是十二点十五,顿时欣喜,心想说睡十五分钟,还真只睡了十五分钟。再定睛一看日期,咦?二月二十九号?难道是她记错了?二十八号哪里去了?
难道是睡了二十四个小时不成?卢晓一骨碌爬起来,第一眼就望向李子月的心电图,见还有平稳的跳动,这才松了一口气。待看向李子月,却见她微微睁着双眼,一脸笑意看着自己。
“呀!你什么时候醒的?”
李子月动了动嘴唇,无声地说:昨天夜里。
卢晓递了一杯水过去,李子月将水含在嘴里,动动喉咙便像刀子割,皱着眉咽下了一口水,疼得她全身发抖。
“医生说你得多喝水,疼也得喝,如果不多动动,你喉咙里的伤口容易粘连,到时候说话声音会难听的。”
李子月又艰难地喝了一口水。
“真乖,来,再喝一口。”
李子月顿时一脸怒意,真乖?一个二十四岁的女人对着一个二十九的说真乖?这辈子,除了亲人之外,只有师父和她说过这俩字,师父可比她大十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