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庆宫很安静,胤礽只觉得冷,缩在书房里间,摩挲着颈间的玉饰,那是格尔芬亲手挂在自己脖子上的。
胤礽身体微微颤抖,这是从未有过的冷,只有手中的玉好像还带着格尔芬的体温。
“留个念想。”格尔芬的笑容还是那么温暖,两人第一次挨得那样近,却让胤礽觉得他后半辈子都不会再感觉到温暖了。
平日里的对自己只有恭敬的阿尔吉善却是第一次主动和自己说话:“奴才在夙宝斋定了条鞭子,只付了定金,太子得空去瞧瞧,若是喜欢,就留在身边吧。”
那两人像是品茶般慢慢喝着秋自露,笑着闲话模糊的儿时快乐。
胤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毓庆宫的,只记得向牢门走的每一步,都让自己心如刀绞,身后是最后愿为自己撑起一片天空的人们,很快自己再无所依靠,这样懦弱的自己真是软弱的可恨!
胤礽捏着自己的肩膀,在软榻上蜷成一团,没人会相信,人前高傲的太子殿下,会压抑着哭泣的像个找不到家的孩子。
八贝勒府里倒是热闹得很。
九阿哥胤禟丢下赏银,挥手让那歌姬退下,笑着摇扇:“八哥,这次索额图下狱,太子党算是完了。”再不说别的,只是看着胤禩笑的全无阴霾。
胤禟继承了宜妃的美貌,尤其是笑的时候,爱新觉罗家的丹凤眼在胤禟脸上生生挑出五分魅惑,让人生生看得失神。玉雪可爱的孩童不过让人心生亲近喜爱,抽条长个的纤挺少年粲然一笑,引出的可就不只是欣赏,其时少年威仪尚弱,阴沉狠辣名声由此而起。如今已是青年的胤禟,早已再无人胆敢冒犯,却已经习惯了在旁人面前整日里沉着脸,谁敢多看九阿哥一眼都会被记恨上。
当然和胤禟一起长大的胤禩、胤俄绝不在胤禟的旁人之中。
失神不过一瞬,胤禩弯了眉眼,浅浅的笑着,他自是明白胤禟未尽之语,想起今日向额娘请安后离开时看到的那背影,还真是骄傲如常!胤禩笑里透着寒气,真想看看你绝望的样子!
就像现在胤禟笑的灿烂,胤禩的笑容多了份随性,人前鲁莽暴躁的胤俄正安静的端坐椅中,心不在焉的想着什么。
胤禟转眼看到胤俄走神,知道胤俄是个呆不住的性子,笑道:“小十,哥哥待会儿陪你去打猎!”
胤俄回过神,笑的惊喜:“那弟弟就先谢谢九哥了!”
胤禩笑容更深,看的胤禟往椅子里缩了缩,这才悠悠开口:“小九,不请八哥一起么?”
胤禟小心的想着措辞,觑着胤禩的脸色,嗯,八哥脸色还算好,讪笑道:“八哥……弟弟这时候出猎,是要在城外过夜的!”
胤禩面上笑容愈加温和,配上浅色的衣衫,当真是公子如玉,温润谦和。
胤禟眼神偏移,故作镇定的理理袖口,面上带苦:“表妹……她一直认为弟弟我素性不良的……八哥~~你就疼弟弟一次吧~~”
胤禩本也没生气,只是兄弟间的玩闹罢了,又说笑两句,胤禟便扯了胤俄告辞离开。
站在八贝勒府门口,胤禟正犹豫着是乘轿还是骑马,对面四贝勒府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四阿哥胤禛和十三阿哥胤祥迎面而来。
竟碰个正着!胤禟心里懊恼着刚刚的磨蹭,还是和胤俄一起走过去给胤禛请安:“胤禟/胤俄给四哥请安。”
胤禛神情平淡的点点头:“九弟,十弟请起。”
胤祥亦上前向两人请安:“胤祥给九哥十哥请安。”
胤禟虽然不喜欢胤禛,只是这么些年的教育,礼仪学习,见面失礼,被笑话的可是自己,没教养的评价他还不想挂到自己身上。
四人互相寒暄一二,便相背而行。
胤禟与胤俄骑在马上,慢悠悠的看着街景向城门晃去。
胤祥跳上马车,侍从驾着马车向皇城而去。
胤禛默默的看了会儿三人背影,转身进府,朱红大门“吱呀”合上。
彼时,青春少年,鲜衣怒马,笑赏娇花,总以为时间还早。
所有人都以为太子失势的时候,康熙总是在议事之后将胤礽单独留下,看在别人眼中,大概是这父子两人感情深厚,无论之前如何折腾,还是他们爷俩好。
只有胤礽知道,在御前,他有时会帮着分分折子,多数时候不过就是枯站而已,知道康熙这是要消除父子不和的流言,胤礽也没那么叛逆的宣扬出真相自毁前程,很是乖乖配合,可是心里还是不顺气儿,原本是真情,如今却是做戏,真是难受。
其实康熙也很委屈,他开了口留人,已经是给了台阶,胤礽怎么就不知道接着呢?!
父子两人别着劲儿,谁都不肯先低头。
听说了索额图在狱中服罪的消息,胤礽呆了,整个朝会还有什么事儿,他都没记住。康熙虽然有些生气,可也不想看着胤礽神情恍惚的样子,就准了他的告假。
呆在毓庆宫里,胤礽浑身难受,走出宫室,看着天边夕阳一点点沉进云彩。
抬手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