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二年,毓庆宫。
精巧的宫室,一应用具皆为时下最新的样式。金石玉锦,此间居室便是皇上宠爱太子的明示了。
此时,此间神仙居室内却是气氛压抑,仿若阎罗大殿。
跪伏于地的侍卫只觉得时间是在刀尖儿上一点点的斯磨过去,冷厉磨人。他跪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额上冷汗淋漓,滴在铺着的毯子上,晕湿一片。
殿内一片死寂,众侍从屏息屏气,眼观鼻鼻观心的默立一旁,无不战战兢兢,暗自揣测着自己会被迁怒到什么程度。只那胆大些的拿眼角瞄着端坐的人:索相定罪的消息太过骇人,实在是无法想象这位爷会有什么反应。
而现在他们全心关注的人只是持杯定坐,眼帘低垂遮住了一向凌厉高傲的眼眸,散了气势宛若了无生气的玉石雕像。
许久,太子动了,慢慢放下手中的杯子,薄唇轻启,声音平静无波:“退下。”
众人如蒙大赦,行礼之后,迅速退的干干净净。
待到所有人退下,太子仍是平静着表情,只是慢慢松了绷住身子的力道,向后靠在椅上,空茫的眼神好像穿透了所有,聚焦于遥远时光中的一点。
很久,低哑的笑声在空旷的大殿中响起:叔公,曾经信誓旦旦说要保护自己的叔公再也保护不了自己了!好歹也是为朝廷殚精竭虑辛苦几十年的臣子,不念功劳也有苦劳!如今,竟被抹去全部功绩,背着一身污名,合家处斩!
那说会护着自己的人亦食言!
果然,这世上最不可信的就是人言!世事无常,人心易变!
睁开眼,目光所及,皆为珍品,可是,于孤何用!
胤礽的目光定在身边高几上的青花,唇角扬起,凛然讽刺:好像半月之前那里还是一对羊脂玉的,大概是一年前换上的?满屋的陈设都依着那人的心情调换,哪里还有什么经了年的物件?孤身边从不缺使唤的人,可又有多少人还能让孤放心用的!
玉白修长的双手紧握成拳:原来这世上能让人真正依靠的只有自己。原来承诺都不过是谎言!原来,皇家最没有的就是理所应当!
闭上眼,胤礽长叹:去了也好,人生太苦。叔公,走好,早登极乐,早日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