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忙不迭的点头,但那年轻人疼得额冒冷汗却咬牙不吭声,听了林易知三个字全无惧意的脸上却突然变得青白不定,似乎酒意都醒了三分。
揽光思虑片刻,仍是没有松口的上了车马。等车轴徐徐转动后,车中才传来一声低响,“放了。”
翌日的京都,日光大好,只是积了几日的春雪,仍没有半分化开的迹象。
明月宫的地龙将偌大的宫殿都烧得暖烘烘的,揽光居于内殿,一身白中带绯的薄衫,拆去满头琳琅朱钗,勉强显得清丽。
“公主,洪武殿前的大人没有一个肯离开。”小太监从外面匆忙跑来,一面查色观颜,一面小心谨慎的回禀道。
这样声势浩大,不过是因为那江元王之死。
揽光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蓦然笑起,不以为意的轻哼了一声,“他们想跪,那就跪着好了。”冰雪未融,殿外地砖冰冷刺骨,跪不了多少时候就必然会寒气入侵骨头。
这些世家大族金山银山供养出来的老米虫,为一个死人又能真正撑多久?
揽光忍不住讥笑,继续轻慢的抬手用篦子去梳着满头的青丝。
“姑姑。”一个细弱的声音忽然从殿门处传来。
揽光转过目光去看,来的不过是一个六七岁的小儿,却是穿了自高无上的明黄色衣裳。他远远见揽光的嘴上噙着笑,便冲淡了那眸中犹豫之色,撒开了腿跑了过来,一下子扑入了她的怀中
。
“姑姑。”他埋着头,声音闷闷的唤了一声。
“衾儿怎么了?”揽光见了他时,眸中才有些暖意出来,搁下手中之物揉了揉他头,问道。
裴衾一开始并不肯说话,过了会才低低的说道:“姑姑,他们都说是你杀了江元王。”
——原来,是为了这事情。
揽光眸中不由暗了几分,可口中话语却还是柔软的,“衾儿相信那些人的话吗?”
明黄色衣裳的孩童直起了身子,乌黑的眼睛直直的看着她,坚定的摇了摇头,“衾儿在这世上只相信姑姑。”
揽光听见了这话,唇角忍不住荡出了笑意来,轻轻将他揽入了怀中。“姑姑没有杀他,是他自己杀了自己罢了。”她轻喟着说道。
裴衾年纪小,也不十分明白这其中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只相信揽光,只要她说什么,他都是坚定不移的相信着。停顿了片刻,他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一样,“那宁邺侯也会相信姑姑的。”
这蓦然冒出的一句话却是叫揽光脸色迅速一变,连着原本那点暖意消失得无影无踪。还未等她将这句话细细盘问裴衾,不见通传从殿外又进来了一人。
揽光余光瞥见那人的衣角,心中沉了几分,虽然还没看清那人面目,她就已经是知道那人是谁了。
她的明月宫,谁能来去自如不必通传?一人是她这唯一的侄子裴衾,另外一人就是他了。
小皇帝扭头见了来人,立即从揽光怀中挣了出去,一溜烟的跑了过去,显然也是平素亲近惯了的。
那人十分熟练的倾□,单臂抱着裴衾,他一步步逼近揽光,不怒不喜看不出有一点不寻常,但却自有一番迫人的气势在里头。
揽光不知不觉中神色都僵硬了起来,她用着自己的手不自觉撑着后面的梳妆台,笑得有些不自然,故意柔软的唤道:“侯爷。”
那小皇帝却全然不知道现在气氛有异,仍然是欢欢喜喜的环着那男子的脖子,一脸欢喜雀跃:“姑姑!姑姑!你看宁叔叔又给我带了好玩的东西了。”
但是揽光现在如今哪里能听得见这些,她双眸一动不动的看着眼前男子,好似紧绷的弦紧张到了极点,全副心思都凝注在了上面。
那男子起先也并没有理会她,倒是颇有些慈爱长辈风仪的逗弄着裴衾。似乎在他眼中这不是大膺的皇帝,而只是他的家中小辈。过了一会后他才道:“衾儿,你先自己出去玩会,宁叔叔要同你姑姑说上几句话。”
小皇帝裴衾拿着那手中的玩物,看了眼揽光后对他郑重的点了下头,欢欢喜喜的出了内殿。
而这殿中的女官侍从也都自觉着鱼贯而出,偌大的宫殿,一下子便也就是都安静了下来,空空荡荡,只有他们二人。
揽光亦是呆滞了片刻,她倏然回神,随即身形微晃的从那软垫子上挪了下来,神态毕恭毕敬的跪在了那人面前。
她原本睥睨众人的气焰也在这的一瞬间偃旗息鼓,缴械投降 。
男子沉眸看着她,上下打量了她数番后好似仍是看不透,俯□凑近了细看。突然,他毫无征的笑了一声,举起手,毫不手软的扇在了揽光的脸颊上。
“啪”的一声,极为响亮,不知是负了多少力气在里面。
揽光的头当即被甩得偏向了旁边,脸颊上五指红印当即浮现了出来。她只觉得一阵火辣辣的疼,耳朵中嗡嗡的声响不断。
即便如此也只是咬着牙齿,揽光默然承受,低垂着的眉目间有种坚忍之色。这富丽堂皇的宫殿在这一刻变得肃然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