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地点定在日餐馆。穿着和服的服务小姐引着他们进到小包间。榻榻米实行了改良,在脚底的位置留出空挡,免去了客人跪坐的辛苦。
四个人两两对坐。乔茵茵有心看看,在饭桌上那位俞小姐如何展现她与裴铭毓的默契。
落座后,裴铭毓与曲恒的谈话紧锣密鼓地开始了。这一次,裴铭毓大胆采用商业手法,将推广城市形象这项工作交给公关公司来做。他希望用专业的运作代替以往口号式宣传。
近几年,燕都市的经济发展迅速,城市的市容市貌亦有脱胎换骨的改观。但提起这座城,外界对它的印象还停留在数年前——古色古香的旧式庭院,以及青灰色旧城墙,江水徐徐穿城而过,一切都那么象缓慢而持重的老者。而实际上,燕都市政府依据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大力发展物流,已经将这里打造成为衔接南北运输的重要枢纽。借着这次大运会,燕都市政府希望展现一个崭新的城市形象:蓬勃朝气、繁华时尚,
谈及这个设想,裴铭毓滔滔不绝。传媒是他的老本行,无论从理论还是实战经验上说都是驾轻就熟。所以与曲恒讲述过程中满口术语,而且他语速快,稍一愣神就会跟不上他的思路。这时就看出俞敏的作用了,她不时插话。
“裴铭毓的意思是……”
“裴铭毓他们的要求是……”
“这点你明白吗?裴铭毓希望……”
这场谈话中,她充当了裴铭毓这方的讲解员,仿佛能透彻理解裴铭毓的意图和计划。并且,她的解释也深得裴铭毓赞同,他给予的反馈是:“对、没错、就是这么理解。”
他们的默契浑然天成。
乔茵茵不动声色地吃着面前的食物。显然,今天早晨她的得意太早了。这场暗地里的较量是一场硬仗。乔茵茵听过一个故事,叫主妇与寡妇的清单。主妇清单的内容是:动作粗鲁、打鼾,马桶盖不放下;寡妇的清单是:准时回家、记得结婚纪念日,性感的屁股。总之,因为‘得不到’和‘已失去’,在身边的人终将是干饭粒、蚊子血。而那个人才是朱砂痣和明月光。
商谈临近尾声时,曲恒叹道:“铭毓,你真应该去当老板做生意,冲你这份精明不愁发不了财。恐怕到时候,我们都要被你挤兑死了。”
裴铭毓谦虚,“哪啊,我天生不是做生意的料。你想,哪个老板愿意听‘赔’字,你叫我赔老板?难听吧?赔总呢?倒过来就是‘总赔’。做生意讲究好彩头,首先这一条我就败了。”
俞敏接过话来,“你只是不愿意做罢了。咱们那拨人有多少借机创业的,现在个个风生水起。”
裴铭毓笑笑没说话,他转头问乔茵茵,“这里的菜合胃口吗?”
“很好。”她夹了炸天妇罗到他碟子里,他一直说话吸烟,根本没怎么吃东西。“你尝尝这个,我觉得很不错。”
斜对面的俞敏马上将一个调料罐放到裴铭毓跟前,似乎捻熟他的饮食习惯。裴铭毓亦是自然地拿过浇一些到天妇罗上面。
乔茵茵眼神一动,当她抬起眼要看俞敏时,先碰上了曲恒的目光。他笑而不语,象是洞悉一切的旁观者,了解他们每一个人背后的隐秘。当然也包括她乔茵茵。这激起她一丝丝气恼,她歪着头,毫不躲闪地盯着曲恒。
曲恒反倒错开眼神,笑呵呵道:“光顾着谈话,都忘了让你们尝这家的蓝鳍金枪鱼,绝对鲜美之极。”等他劝得裴铭毓落筷了,方又将目光落到乔茵茵脸上,彬彬有礼做个‘请’的手势。
这时,俞敏说:“裴铭毓,你还记得在大溪湾野营那次吗?那鱼……”
裴铭毓埋着头淡淡打断她,“没听曲总强力推荐吗,你尝尝给个评语。”
乔茵茵看了俞敏一下,明显的,她有些失落,笑容也勉强了,闷闷夹了一块鱼肉吃进嘴里。全然没了谈话中的爽利和活跃。
尝过后,裴铭毓问乔茵茵,“你吃了吗?我觉得不错。”
“我吃了。”她笑笑答道。接下来,乔茵茵拿了手袋说:“我去洗手,刚才蹭了调料汁。”
在洗手间补妆时,俞敏也随即出现了。今天整个会面中,她极少跟乔茵茵发生眼神交汇,仿佛无视她的存在又仿佛刻意疏离。她这样,乔茵茵也不会主动搭讪,两人在镜前各自做着自己的事。
收好粉盒,乔茵茵准备离开,这时,俞敏说话了,“裴铭毓告诉你了吗?我们马上要成为同事了。”
“那又怎么样?”乔茵茵停住脚。
俞敏开了水龙头,缓缓洗着手,“刚才被他拦下的话是,我们俩去野营,他钓了一条十几斤重的金鳟鱼,我们在河岸边烤了吃。其中一段拿来做了刺身,鱼肉非常鲜美,比今天的金枪鱼好吃得多。我们还喝了一瓶香槟。天亮的时候,我们裹着睡袋看日出,周围很冷,冻得人牙齿打颤。可是心里很暖。”
乔茵茵静静听着。
“我心里暖是因为他明知在那个角度是看不到什么日出的,但他愿意迁就我每个要求。我也希望把最好的东西给他,因为他理应得到最好的。